距离那场衣柜里的崩溃,已经过去了几天。漂亮脸上的红肿消退了,留下淡淡的青黄痕迹,像一块无法抹去的耻辱烙印,也时刻刺痛着我的眼睛。我们小心翼翼地生活在那间公寓里,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暴戾的阴影隔绝在外。
漂亮坚持要去上学。她说,不能让他觉得他赢了,不能让他毁掉她正常的生活。我看着她倔强地收拾书包,看着她对着镜子用粉底小心遮盖脸上残留的痕迹,看着她努力挺直背脊走出家门,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我知道她是在强撑,是在用行动向我、也向她自己证明,反抗是有意义的。可当门在她身后关上,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感立刻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这小小的空间。
我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公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窄窄的光带,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安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
我强迫自己打扫卫生,整理那晚被撞翻的购物袋散落的东西,试图用忙碌驱散内心的不安。但无论做什么,我的耳朵都像雷达一样,高度警惕地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异响——脚步声、电梯声、钥匙转动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瞬间僵直,心脏狂跳到喉咙口,冷汗瞬间浸湿后背。那个高大的、暴怒的身影,那双冰冷残酷的眼睛,随时可能再次破门而入的想象,像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我的神经。童年那个阴暗角落里的冰冷恐惧,从未远离,它只是蛰伏着,等待着再次将我拖入深渊。
就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持续到第三天下午,漂亮应该还在上课的时候,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尖锐地响了起来!
“嗡——嗡——嗡——”
那震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惊悚!我像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屏幕上跳动着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没有名字,只有一串冰冷的数字。
不祥的预感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咽喉。是他!一定是他!
我死死盯着那个跳跃的号码。接?还是不接?巨大的恐惧让我浑身发抖,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按不下去。那个男人在客厅里咆哮的声音、打在漂亮脸上的耳光声、还有他最后剜向卧室方向那充满鄙夷的眼神……一幕幕在眼前疯狂闪回。
手机执着地震动着,嗡嗡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头骨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不接?他会做什么?直接找到学校去?或者再次冲到这里来?
想到漂亮可能在学校被他找到、被他当众羞辱甚至拖走的画面,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不行!不能让他去骚扰漂亮!
这个念头像一剂强效的肾上腺素,暂时压倒了纯粹的恐惧。我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猛地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按下了录音键——这是漂亮在出门前反复叮嘱我的。
“喂?”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窒息。
然后,一个冰冷、低沉、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传来,精准地刺穿耳膜:
“是我。”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正是那个噩梦般的声音!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又在下一秒冻结。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滑腻的冷汗,几乎要抓不住。我想说话,想质问他想干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粗重的、带着恐惧颤音的喘息。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却字字都带着沉重的威胁:
“下午三点,‘转角’咖啡馆,靠窗第三个位置。我只等你二十分钟。”他报出的咖啡馆名字,就在我们公寓附近,一个他显然精心挑选的、方便他掌控局势的地点。“记住,一个人来。如果你不来,或者带了不该带的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空白里充满了无声的恐怖,“…我会亲自去‘看望’我女儿。在她下课的时候。我想,她不会希望她的同学们看到一些…不太愉快的家庭场面。”
“不!你不能去学校找她!”恐惧瞬间被对漂亮的担忧压过,我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尖利而绝望。
“那取决于你。”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波,“三点。记住,一个人。迟到,或者耍花样,后果自负。”说完,不等我有任何回应,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嘟…嘟…嘟…”忙音传来。
我握着已经断线的手机,僵立在原地。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压力像两座大山,轰然压在我的肩头,让我几乎喘不过气。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转角”咖啡馆…靠窗第三个位置…二十分钟…一个人…
他要去学校找漂亮…
这些信息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恐惧的本能在尖叫着:不要去!躲起来!像上次一样躲进衣柜里!那个男人太可怕了!他会打你的!
但另一个声音,一个微弱却尖锐的声音在呐喊:不能让他去学校!不能让他再去伤害漂亮!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去面对同学!她脸上的伤还没好透!
两种力量在我体内激烈地撕扯着,几乎要将我撕裂。童年的阴影如同巨大的黑洞,散发着致命的吸力,要将我拖回那个冰冷的角落。而漂亮红肿的脸颊、她绝望时眼中燃烧的火焰、她在衣柜前跪下来拥抱我的温度…这些画面又像微弱的星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闪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的挂钟指针无情地移动着。我瘫坐在沙发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打颤。去,还是不去?这简单的选择,却像在悬崖边行走,每一步都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童年角落那令人窒息的霉味。
最终,对漂亮可能再次遭遇羞辱的恐惧,压倒了对自己安危的恐惧。我不能…不能再让她独自面对了…至少…至少这次,我要去…去承受他的怒火,去阻止他去学校找漂亮…
这个决定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进卫生间,用冰冷刺骨的水一遍遍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试图压下那灭顶的恐慌。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眼圈乌黑,眼神涣散,充满了惊惧和绝望——活脱脱就是当年躲在门后那个无助孩子的放大版。
我换上了一件干净但毫无生气的T恤。开门前,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充满创伤却也藏着微弱温情的“家”,一种强烈的、此去不回的感觉攫住了我。
深吸一口气,我拧开了门锁。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步履匆匆,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然而这“正常”的世界在我眼中却扭曲变形,充满了无形的威胁。每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掠过,都让我心惊肉跳。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听起来都像是他冰冷的低语。
我低着头,尽可能地缩着肩膀,像一只试图将自己藏匿在人群中的惊弓之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巨大的恐慌。手心不断渗出冷汗,在裤子上反复擦拭也无济于事。通往“转角”咖啡馆那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漫长得如同穿越地狱。每一步都伴随着童年阴影的尖啸和眼前可能发生的恐怖景象——他暴怒的脸,他扬起的巴掌,他刻薄的羞辱…以及,如果他发现我录音…
终于,那个熟悉的咖啡馆招牌出现在视野里。隔着玻璃窗,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靠窗第三个位置。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姿态放松地靠坐在沙发椅上,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意式浓缩。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甚至带着几分儒雅的成功商人,只有那双微微眯起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穿透玻璃窗,精准地捕捉到了门口畏缩的我。
那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针,瞬间刺穿了我所有脆弱的伪装,将我钉在原地。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再次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童年门缝里那个暴怒的背影,与现实窗后这张冰冷的脸孔,在这一刻完美重合。
我的双腿像灌满了铅,几乎无法挪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快要炸开,巨大的耳鸣声响起,盖过了咖啡馆里轻柔的音乐和客人的低语。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T恤。那个衣柜里的黑暗角落,仿佛在向我发出最强烈的召唤:快跑!躲起来!
但是,漂亮在学校的身影,她可能面临的羞辱画面,像一根细而坚韧的绳索,死死地勒住了我逃跑的冲动。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用尽全身残存的一点点力气,我推开了咖啡馆沉重的玻璃门。廉价香薰混合着咖啡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缓解我喉咙的紧窒。
我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朝着那个靠窗的位置挪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童年的玻璃碎片上,走向一个早已预知的、充满暴力和羞辱的结局。
咖啡馆里廉价香薰的味道混合着咖啡的苦涩,钻进我的鼻腔,却丝毫盖不住对面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漂亮的父亲此刻正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审视着我。
他搅动着面前的意式浓缩,金属小勺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每一次都让我神经紧绷,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记响亮的耳光。
“离开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立刻,马上。”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恐惧和那晚衣柜里残留的樟脑味。“……不。”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不会离开她的。我们是认真的,我们……”
“认真?”他嗤笑一声,打断我,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到让她忤逆我?认真到让她放着好好的前途不要,跟你这种……连保护她都做不到的废物私奔去韩国?”他刻意加重了“废物”两个字,像两把钝刀狠狠扎进我的心口,精准地刺中了我最深的羞耻和愧疚。那天衣柜里的黑暗、僵硬的四肢、自己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楚,瞬间涌了上来。
我的脸瞬间血色褪尽,手指在桌子底下死死攥紧,指节发白。我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我爱她,想说我……我想说很多,但在那双洞悉一切、充满鄙夷的眼睛注视下,在那句“废物”的精准打击下,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拿什么给她未来?”他身体靠回椅背,姿态放松,“靠你那几份朝不保夕的工作?还是靠你那遇到危险只会像老鼠一样躲起来的‘勇气’?”他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一直钉在我脸上。“她从小娇生惯养,她需要的是稳定、是保障,是能真正为她遮风挡雨的人,而不是一个遇到她父亲就吓得躲进衣柜的懦夫!你只会拖累她,把她拉进泥潭!”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打着我摇摇欲坠的尊严和本就脆弱的决心。咖啡馆温暖的灯光此刻变得刺眼,周围低语的人声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噪音。巨大的屈辱感和自我怀疑再次将我淹没。他说的……是不是对的?我是不是真的只会拖累她?那晚的逃避,是偶然,还是我骨子里的懦弱?
就在我内心激烈交战,痛苦地垂下头,几乎要被他说服,那句“好,我离开”即将冲口而出的时候——
我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漂亮!
她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或者说,死死地盯着我——那个在她父亲面前低垂着头、身体僵硬、仿佛默认了所有指控的我。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眼中具体的情绪,但那种穿透玻璃的、冰冷而绝望的凝视,像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我的心脏。
“漂亮!”我失声喊出,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但已经太迟了。
窗外的身影像受惊的鹿,猛地转身,飞快地融入了街边的人流,消失不见。
一种灭顶的恐慌攫住了我。我甚至顾不上再理会对面那个嘴角噙着冷笑的男人,抓起手机就冲出了咖啡馆。
公寓里一片死寂。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光影,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漂亮?”我声音发颤地叫着,摸索着打开灯。
她坐在客厅地板上,背靠着沙发,蜷缩着,就像那天被父亲打后缩在门边的样子。她的行李箱摊开着,里面胡乱塞着一些衣物。听到我的声音,她缓缓抬起头。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入骨髓的失望。半边脸的红肿还没完全消退,此刻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目。
“他给你多少钱?”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嘶吼都更让我心寒。“还是给了你什么承诺?让你这么快就点头哈腰地同意了?”
“不是的!漂亮,你听我说!”我冲到她面前,急切地想解释,“我没有同意!我……”
“没有同意?”她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而晃了一下,我下意识想去扶她,却被她狠狠甩开。“那你为什么坐在那里像个鹌鹑?为什么低着头?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反驳?!”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眼中终于燃起了愤怒的火焰。“我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你在他面前,和那天在衣柜里,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懦弱!一样的……废物!”
“废物”两个字,像她父亲一样,精准地、恶狠狠地砸在我脸上。我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童年的阴影、那晚的耻辱、此刻她眼中的鄙夷,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缠住,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不是……”我的辩解苍白无力,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
“你不是什么?!”她逼近一步,红肿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嘲讽,“你不是废物?那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在我被他打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用尽力气反抗他、让他滚出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躲起来了!像只老鼠一样躲起来了!现在他几句话,就能让你在我面前抬不起头!这还不是废物?!那是什么,我问你,你回答我!!!”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我最痛的伤口。我试图解释咖啡馆里的挣扎,解释她父亲话语带来的巨大压力和自我怀疑,解释我看到她时的惊慌……但所有的语言在她汹涌的愤怒和失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漂亮!你听我解释!我当时只是在想……在想他的话是不是有道理……我是不是真的……”我语无伦次,试图抓住她的手。
“有道理?!”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后退,避开了我的触碰,眼中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冰冷。“他的道理就是控制我!毁掉我的人生!不让我跟你在一起,而你……你竟然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添雅,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和他,有什么区别?!一个是用暴力,一个是用懦弱!你们都在把我往绝路上逼!”
她最后那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你和他,有什么区别?!”——这比任何指责都更恶毒,更让我痛不欲生!我从未想过,在她眼中,我的懦弱竟会和她父亲的暴行划上等号!巨大的冤屈和愤怒冲垮了我的理智。
“够了!”我也失控地吼了出来,长久积压的恐惧、愧疚、屈辱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却指向了错误的方向。“你以为我想那样吗?!你以为我想躲在衣柜里吗?!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种……那种刻在骨头里的恐惧!你根本不懂!你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你反抗了,你很了不起!那我呢?我他妈就是个被恐惧钉死的废物!你满意了吗?!”
我的爆发让她愣住了,她眼中的愤怒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死寂的悲伤取代。她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疲惫地摇了摇头。
“是啊……我不懂。”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心灰意冷。“我也不想懂了。添雅,我们……结束了。”
她不再看我,弯腰,沉默地、用力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那刺耳的“嗤啦”声,像在宣告一切的终结。
“你别走!”我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想上前阻止。
“别碰我!”她厉声喝道,眼神冰冷如刀,“也别再跟着我。”她拎起行李箱,挺直了背脊,尽管脸上带着伤,尽管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她的姿态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尊严。她绕过我,径直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她的手握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秒,没有回头。
“现在跟你没关系了。”声音冰冷,毫无温度。
门开了,又关上。
“砰!”
比那天她父亲摔门而去的声音更轻,却更彻底地砸碎了我的世界。公寓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我自己粗重的、带着绝望呜咽的喘息。我颓然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就像那天蜷缩在衣柜的角落。
一切都结束了。因为我无法摆脱的懦弱,因为那该死的童年阴影,因为我无法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也因为我无法在压力下坚定地守护我们的感情。我亲手推开了那个在我最不堪时,依然试图拥抱我的女孩。
她带着脸上的伤和心里的伤,独自离开。而我,被留在了原地,留在这间充满了暴力记忆、懦弱气息和冰冷绝望的公寓里,被名为“废物”的标签和那扇关闭的门,彻底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再也照不进我心底那片永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