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云捧着鳜鱼米饭拐进酒店后花园的回廊深处。他挑了张藤椅坐下,指尖刚触到竹筷,花坛深处忽然滚来串细碎的 “喵呜”,像浸了水的棉线,软得发颤。
江景云抬眼望去,月见草的阴影里缩着团毛茸茸的东西,黑褐色的皮毛沾着草屑,细弱的四肢撑着圆滚滚的肚子,看模样不过两三个月大。
小家伙大概是被鱼肉香勾得按捺不住,探出三角脑袋时,琥珀色的瞳孔亮得像两颗碎钻。
“过来。”
江景云朝那团影子抬了抬下巴,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雀猫犹豫着蹭了两步,鼻尖抖了抖,忽然像被施了咒似的奔过来,细爪扒着他的裤腿直转圈。
江景云失笑,用银叉挑了块去刺的鱼肉递到它嘴边,小家伙立刻嗷呜一口含住,尾巴在地上扫出细碎的声响,喉咙里发出拖拉机似的呼噜声。
看着那张小脸埋在鱼肉里,连胡须上都沾着酱汁,江景云忽然低低地笑了。
这笑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连他自己都愣了愣,上回这样开怀,好像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小东西倒会挑,一上来就啃名贵的。”
江景云屈指蹭了蹭猫仔软乎乎的脑壳,雀猫似是嫌他动作慢,用脑袋拱着他的手腕要食,江景云准备再喂一块。
不知不觉间,江景云与猫的每一处互动,都已落入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那人眼中。
池骋心头的烦躁像团乱麻,死死缠着他,就因为他那条宝贝蛇被父亲藏了起来,为了把蛇弄回来,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听老子的安排,乖乖进了自家公司上班。
为了应付他爸,他硬是找了个叫岳悦的女友。今天是他俩 “正式交往” 的第一天,为了让父母相信他对这事儿上了心,池骋特意把人带到全城最顶级的酒店约会。
池骋知道岳悦是冲他的钱来的,可他没有半分嫌弃,反正大家各取所需罢了。他需要个女人挡挡父母那边的催逼,对方只图他的钱,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在他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压根算不上事儿。
此刻,池骋从 520 包厢里出来透气,指尖刚从烟盒里捻出根烟叼在唇间,打火机还没来得及凑上去,眼角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石桌上用餐的江景云。
那小子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瓷,眉眼秀气,周身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浸在溪水里的玉石,清润又勾人。
池骋正想再仔细打量,兜里的手机突然震起来,屏幕上跳着 “刚子” 的名字。
“喂,人找到了?”
池骋开口时,喉间还带着没散尽的烦躁。
背对着他的江景云,耳朵像被什么东西猛地蛰了一下。这声音,熟悉到刻进骨子里,是他午夜梦回时反复咀嚼,却又不敢细想的存在。
江景云的背瞬间绷紧,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筷子,指节泛白。
不敢转头,真的不敢。他怕,怕那人真的是他,又怕只是自己的错觉。
若是他…… 该说什么呢?“好久不见”?太亲昵,像在自作多情;“学长好”?太疏离,像在刻意攀附关系。江景云搜遍了所有措辞,竟找不到一句妥帖的开场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池骋这边听着刚子在电话那头急吼吼地汇报,说人是在机场堵住了小龙,可问到蛇的去向,那小子也是一问三不知。
池骋猛地吸了口烟,香烟没来得及抚平烦躁,倒让胸腔里的火气更盛了些。他缓缓吐出个烟圈,看着那团白雾在眼前散开,才把没抽完的烟摁在地上碾灭,声音冷得像冰。
“我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