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北宋崇宁二年二月十五日,河北西路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的一户农家。父亲岳和,为人忠厚,虽家境贫寒,却常周济邻里;母亲姚氏,性情刚毅,自幼教我忠孝节义。家中虽无余财,但父母待我极严,尤重品行。记得幼时,母亲曾以针在我背上刺下“尽忠报国”四字,殷红的血珠渗出,疼痛钻心,但母亲的眼神比针尖更锐利,她说:“飞儿,你须记住,人生在世,忠义为先。”这四字,自此深深刻进我的骨血,成为我一生的信条。
少年时,我喜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常与同窗论天下大势。那时,大宋虽表面承平,实则危机四伏。北有辽国虎视,西有西夏侵扰,朝廷岁贡求和,百姓负担日重。我曾问先生:“为何我朝不能效仿汉唐,以武力震慑外敌?”先生叹息:“朝廷重文抑武,边将多贪生怕死,如何能战?”我听罢默然,心中却燃起一团火——若有机会,我定要提剑跨马,护我山河。
宣和四年,金兵南下,中原震动。那年我二十岁,毅然投军。临行前,母亲含泪嘱托:“飞儿,家贫无财赠你,唯有‘尽忠报国’四字,望你勿负。”我跪地叩首,发誓必以性命报效国家。初入行伍,我只是一名普通士卒,但每逢战阵,必冲锋在前。因弓马娴熟,渐得长官赏识。建炎元年,康王赵构即位,建立南宋,我上书建言收复中原,却被斥为“小臣妄议”,革除军职。我不甘就此埋没,转而投奔河北招抚使张所。张公问我:“汝能敌几何?”我答:“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谋定而后动,何敌不摧?”张公奇之,擢我为统制。
建炎三年,金军大举南侵,宋军节节败退。我率部转战河南,于胙城、黑龙潭等地屡挫金兵。是年冬,金兀术渡江南下,直逼临安。我奉命阻击,在广德六战六捷,擒敌将王权。军中缺粮,我与士卒同食野菜;寒冬无衣,我脱下战袍予伤兵。士卒感泣,愿效死力。建炎四年,我收复建康,金军溃退。此战之后,朝廷授我通泰镇抚使,始有独当一面之权。
绍兴四年,我北伐伪齐,收复襄阳六郡。捷报传至临安,高宗赐御札:“卿之忠勇,朕素知之。”我上书请乘胜追击,直捣中原,却被秦桧以“兵疲粮乏”为由驳回。我心中愤懑,却不得不遵旨撤军。临行前,襄阳百姓跪地哭留,我亦泪下,誓言必再归来。此后数年,我练兵屯田,组建“岳家军”。军纪严明,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士卒伤者,我亲为敷药;阵亡者,我抚其家属。故将士用命,金人闻风丧胆,叹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绍兴十年,金人毁盟南侵。我率军北伐,连克颍昌、陈州、郑州,直抵朱仙镇,距汴京仅四十五里。中原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泣告:“我等陷虏十余年,终见天日!”我激励三军:“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正当此时,朝廷一日发十二道金牌,勒令班师。我跪接圣旨,悲愤交加。部将张宪劝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摇头:“忠君为国,岂可违旨?”撤军那日,百姓拦马痛哭:“相公去,我等必死矣!”我肝胆欲裂,却只能含泪离去。
回朝后,秦桧以“莫须有”之罪诬我谋反。绍兴十一年腊月二十九日,我被囚于大理寺。狱中,主审官万俟卨逼我认罪,我撕衣示其背上“尽忠报国”四字,厉声道:“吾一生所为,天地可鉴!”他们折断我的手指,拷打我的脊梁,却折不断我的傲骨。临刑前,狱卒隗顺问我可有遗言,我提笔写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是夜,风雪漫天,我死于风波亭,年三十九。
我死后,隗顺负我尸骨潜葬于九曲丛祠。二十年后,孝宗为我平反,追封鄂王,改葬西湖栖霞岭。我常魂游故地,见百姓在我墓前焚香祭拜,小儿亦能诵我《满江红》。我欣慰,亦怅然——若当年不奉金牌,是否已收复中原?若朝廷不忌武将,是否无靖康之耻?然历史无如果,我唯以一生践行“尽忠报国”四字,死而无憾。
今我长眠西湖,与于谦、张煌言并称“湖上三忠”。游人至此,或叹我愚忠,或敬我气节。其实,我不过一介武夫,所求无非山河无恙,百姓安康。若问我此生可悔,我只悔未能马踏贺兰,迎回二圣;只悔未能亲眼见王师北定中原日。然我深信,终有一日,华夏子孙必不忘故土,必不负英魂。
我,岳飞,一生短如流星,却愿以炽热照彻黑暗。天日昭昭,丹心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