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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真

古代人物自述

我,鉴真,生于唐垂拱四年(688年),扬州江阳人。俗姓淳于,父亲是位虔诚的佛教居士。记得幼时随父入寺礼佛,香烟缭绕中,佛像庄严慈悲的面容深深印入我心。十四岁那年,我在大明寺剃度出家,从此踏上求法之路。

十八岁那年,我赴长安实际寺受具足戒。那是个春风和煦的清晨,我的戒师弘景律师轻抚我的头顶说道:“佛法如灯,既要照亮自己,也要照亮世人。”这句话成为我一生践行的准则。在长安、洛阳游学的数年间,我遍访名刹,从融济律师习《南山律钞》,随义威、智全等法师研习法砺的《四分律疏》。每每挑灯夜读至东方既白,犹觉法喜充满。

开元二十一年(733年),我返回扬州大明寺。这些年来,我讲授律疏,主持戒坛,建造寺塔,救济贫病。江淮之间,人们称我“授戒大师”,四方来求法的弟子渐增至四万余人。每当月明之夜,我常独坐禅堂自问:佛法真谛究竟何在?是否只在经卷文字之间?

天宝元年(742年)的深秋,日本僧人荣睿、普照来到大明寺。他们眼含热泪诉说:“日本虽有佛法,却无传法授戒之人。”恳请我东渡弘法。那夜我彻夜未眠,想起《法华经》中“以大悲心为室,以慈悲念为器”的教诲。次日清晨,我对着众弟子道:“为法事也,何惜身命?诸人不去,我即去耳。”当时我已五十五岁。

第一次东渡因弟子间意见分歧而夭折。第二次出海遭遇飓风,船破人获救,困守荒岛三日。第三次出海再遇风浪,淡水尽失,我们靠嚼生米充饥。最痛心的是第四次东渡前,官府因谣言阻挠,荣睿师侄竟被投入牢狱。看着他在狱中消瘦的身影,我愧疚难当,他却说:“法师既发大愿,岂因小障而退转?”

连续四次失败,我的双眼因忧劳成疾渐渐模糊。天宝七载(748年)第六次东渡时,我们又在海上遭遇特大风暴。咸涩的海水泼面而来,我紧握船舷诵念观音圣号。漂流十四日后抵达海南振州,我的双眼已完全失明。随行的日本僧侣跪地痛哭,我却笑道:“日月虽失光明,心中法灯长明。”

最让我悲痛的是荣睿师弟的圆寂。在端州龙兴寺,他弥留之际紧握我的手:“愿和尚早至日本,弘传戒法。”我抚摸着他逐渐冰冷的面容,泪水无声滑落。普照为我读着荣睿留下的诗稿:“万里求法不畏死,一轮明月照古今。”那一刻,我立誓纵然只剩一人,也要完成东渡大愿。

天宝十二载(753年)十月,第六次东渡终于成行。随行的有法进、昙静、思托等弟子,携带如来舍利、弥陀佛像及大批经疏。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日夜不息,我虽目不能视,却分明看见佛光在前引路。经过两个多月的航行,当海风中传来陌生的泥土气息,我知道终于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翌年四月,我们在奈良东大寺立坛授戒。圣武天皇、光明皇后、孝谦天皇依次登坛,我以颤抖的双手为他们授菩萨戒。当听到万千民众诵经之声如海潮般响起时,我忽然明白:所有磨难都是佛祖的考验,所有牺牲都是功德的积累。

我们在唐招提寺开辟戒坛,依南山律宗规制确立日本佛教戒律。我口述《四分律行事钞》、《释门归敬仪》等要义,由弟子记录流传。虽然目不能视,但我能触摸到经卷上的文字,能闻到墨香中蕴含的法味。每逢讲经,殿堂里挤满求法的僧众,我仿佛能看见他们渴求法雨的眼神。

宝龟二年(770年)春,我自觉尘缘将尽。召集弟子们到榻前,最后嘱咐道:“佛法以慈悲为本,以方便为门。戒律非为束缚,实为解脱。”五月六日,我面西趺坐,诵《华严经》至“一切众生俱有如来智慧德相”时,安然示寂。终年八十二岁。

而今回首,六次东渡虽失双目,却得见真如;十二载艰辛虽损形骸,却圆满菩提。我这一生,犹如暗夜行船,唯以佛法为灯塔;又如盲者探路,全凭信心做杖藜。有人问我可曾后悔,我答:一滴水若不流入大海,终将干涸。我愿做这滴水,纵使千回百转,终要汇入佛法的汪洋。

最后留给世人的话: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真正的东渡不在沧海之上,而在人心之间;光明的失去不是黑暗的开始,而是另一种看见的开始。愿一切众生都能渡过自己的茫茫大海,抵达觉悟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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