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是“现在”

选婚纱店那天，吴所谓特意穿了件新衬衫，领口却被池骋系歪了。

“别动。”池骋的手指捏着他的领口，指尖擦过喉结时带起一阵战栗，像在循环里无数次替他整理领带的样子。吴所谓看着镜子里的两人，池骋的鬓角有点乱，是今早他故意揉的；自己的袖口沾着点咖啡渍，是刚才出门时打翻的——这些不完美的细节，让他没来由地安心。

“就这家吧。”池骋突然指着街角的小店，玻璃橱窗里摆着两件简单的白衬衫，没有花哨的蕾丝，倒像极了他们常穿的款式。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见他们时眼睛一亮：“两个小伙子啊？真精神。”她转身从里间拿出相册，“看看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我们家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就拍真实的样子。”

相册里的照片都带着点旧时光的暖黄：有老夫妻在菜市场牵手的背影，有年轻人在出租屋吃泡面的侧影，还有两个穿校服的男生在操场并肩走的剪影——没有精致的布景，却比任何华丽的婚纱照都动人。

“就拍这样的。”吴所谓指着那张操场剪影，心跳突然有点快。

池骋的指尖在照片上轻轻点了点：“加个摩天轮背景。”他抬头看向吴所谓，眼里的笑意像盛了星光，“补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债。”

拍照定在三天后，天气预告说有雨。吴所谓临睡前翻来覆去，总怕下雨影响拍摄，池骋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后颈：“下雨也没关系，拍我们在雨里跑的样子，更真实。”

结果那天晴空万里，阳光好得不像话。

他们没穿礼服，就穿了平时的白衬衫，吴所谓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的红绳；池骋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锁骨处有个浅浅的红痕，是今早吴所谓故意留下的。老太太举着相机，笑着说：“自然点，就像平时那样就行。”

在公园草坪上时，池骋突然把吴所谓扛起来，疯了似的往前跑。吴所谓的笑声混着风声，抓着他的头发喊“放我下来”，老太太举着相机追在后面，快门声“咔嚓”响个不停。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循环里某个没被打扰的午后。

“累了吗？”池骋把他放下来时，额角的汗滴在吴所谓手背上，滚烫的。吴所谓摇摇头，突然踮脚在他汗湿的颈窝亲了一下，像在循环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带着点耍赖的亲昵。

池骋的耳朵瞬间红了，伸手想捂住他的嘴，却被抓住手腕。两人在草坪上闹作一团，白衬衫沾了草屑，裤脚蹭了泥土，老太太却拍得格外起劲：“对喽，就是这个劲儿，藏不住的喜欢才最好看。”

转场去摩天轮时，吴所谓突然停住脚步。

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个穿黑风衣的人，正低头看手机，侧脸的轮廓像极了西装池骋。吴所谓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池骋的手。

“怎么了？”池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人已经站起身，转身走进人群，手里拎着个相机包——不是黑色箱子，是普通的皮质包，边角磨得发亮。

“看错了。”吴所谓松了口气，却感觉手心的红绳在发烫。

池骋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摩天轮转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得让人心慌。升到最高点时，吴所谓突然想起循环里那个掉纽扣的瞬间，池骋爬下去捡，被管理员追着跑了三层楼，回来时衬衫扣子崩掉两颗，却举着纽扣对他笑：“看，没丢。”

“在想什么？”池骋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想那颗纽扣。”吴所谓笑着说，指尖划过他衬衫的纽扣，“现在它在八音盒里，比任何珠宝都值钱。”

池骋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羽毛拂过：“以后给你攒一盒子纽扣，各种形状的。”

老太太举着相机，突然说：“别动，这个角度好。”

吴所谓转头看向镜头，池骋的侧脸贴在他的鬓角，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红绳的反光像条细细的星河。快门按下的瞬间，吴所谓突然觉得，所谓的“打破循环”，或许不是某个惊天动地的瞬间，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能被镜头定格的时刻——有阳光，有爱人，有不用担心消失的未来。

拍最后一张时，老太太让他们写点什么举在镜头前。池骋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两个字：“现在。”

吴所谓看着那两个字，突然抢过笔，在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自己和池骋的倒影。

“这样才对。”他把纸举起来，对着镜头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

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池骋手里拎着装照片的袋子，指尖偶尔会摩挲纸袋的边角，像在确认里面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明天去取片？”吴所谓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轻快。

“嗯。”池骋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两枚素圈戒指，没有钻石，内侧却刻着极小的字——吴所谓的戒指上是“骋”，池骋的是“谓”。

“不是求婚，”池骋的耳根有点红，把戒指塞进他手里，“就是……想让你戴着。”

吴所谓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带来真实的重量。他抬头，看见池骋也戴上了戒指，阳光下，两枚戒指的反光交叠在一起，像个完整的圆。

路过便利店时，吴所谓突然想买冰淇淋，转身跑进去的瞬间，却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抱歉……”他抬头的瞬间，声音突然卡住——是那个穿黑风衣的人，手里的相机包掉在地上，滚出几张照片，全是他和池骋的身影：在早餐摊前说笑，在公园草坪打闹，甚至有今早池骋替他系领口的样子。

“你是谁？”池骋立刻挡在吴所谓身前，声音冷得像冰。

那人弯腰捡起照片，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是时间的记录者。”他把照片递过来，指尖划过那张摩天轮合影，“你们打破了规则，这些是给你们的‘凭证’。”

吴所谓接过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从7月8日到今天，一天都没断过。最新的一张上，印着一行小字：“第310次循环，终点是‘现在’。”

“西装池骋呢？”吴所谓的声音有点发颤。

“规则消失后，他就成了普通的数据流，散了。”记录者的声音很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们赢了，用最笨的办法——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他转身要走时，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对了，老太太让我带句话，说‘褶皱里的星光才最亮’。”

吴所谓愣了愣，低头看向手里的照片，边缘果然有点褶皱，却正好框住了他和池骋眼里的光。

回到家时，吴所谓把戒指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首饰盒。池骋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窝：“还怕吗？”

“不怕了。”吴所谓笑着转身，吻住他的嘴唇，“就算明天是循环，我也认了——至少今天的冰淇淋是甜的，戒指是凉的，你是我的。”

池骋的吻渐渐加深，带着阳光和晚风的味道。窗外的路灯亮了，屋里的台灯也亮了，两盏光在墙上投下相拥的影子，像幅不会褪色的画。

吴所谓知道，或许未来还会有不安，还会有关于循环的余悸，但只要能和池骋一起，把每个“现在”都过成凭证，就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们已经用无数次心动证明过——爱能对抗一切，包括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