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剥离

凌晨三点，那道透明的锁链再次缠上池骋的手腕。

这一次，锁链泛着幽蓝的光，像时间商人金属箱里那支记忆剥离剂的颜色。吴所谓的指尖刚触碰到锁链，就被一股电流般的力量弹开，脑海里瞬间涌入无数混乱的碎片——

是循环里被剥离的、最甜蜜的记忆：第32次循环，池骋在初雪天用围巾裹住他，在街角吻他；第58次循环，两人在停电的夜晚点着蜡烛吃泡面，笑得像个孩子；第89次循环，池骋在向日葵花田单膝跪地，用草编的戒指说“嫁给我”……

这些记忆碎片像沙漏里的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大宝！”池骋猛地抓住他的手，掌心的图腾爆发出灼热的光，将锁链的蓝光压制下去，“别碰它！这是诱饵，想让你主动剥离记忆！”

吴所谓的额头渗出冷汗，那些流逝的甜蜜记忆在心底留下空洞的痛感：“它在……偷我们的回忆。”

锁链在图腾的光芒中剧烈颤抖，发出刺耳的嗡鸣，最终在晨光出现前化作点点蓝光，消散在空气里。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时间商人在测试他们的底线，用最温柔的记忆做武器。

早餐时，吴所谓发现自己忘了“池骋不吃香菜”这件事。

他端给池骋的牛肉面里飘着翠绿的香菜，池骋愣了一下，还是低头吃了起来。吴所谓的心脏一沉，伸手把他碗里的香菜都挑出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慌：“你怎么不说？”

“忘了你会在意这个。”池骋的语气很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担忧，“是记忆开始松动了。昨晚的锁链，不是偷回忆，是在‘污染’记忆。”

他握住吴所谓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别怕，我们有这个。”戒指内侧刻着的“所谓”二字，在晨光下泛着微光，像一个坚固的锚点。

上午，两人去了循环里常去的那家旧书店。老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到他们时，笑着说：“又来啦？上次那位先生还说，要把这本《时间简史》买下来，送给喜欢的人呢。”

吴所谓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池骋拿起那本《时间简史》，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熟悉的字迹：“给所谓：时间会证明，我爱你比它更长久。”是循环里第63次，他偷偷写下的。

“你看，”池骋把书递给吴所谓，声音温柔而坚定，“记忆会骗人，但痕迹不会。”

吴所谓摩挲着扉页上的字迹，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循环里的无数个细节：池骋总会在他皱眉时递上水，总会在过马路时把他护在里侧，总会在睡前说一句“我爱你”……这些刻在骨血里的习惯，不是记忆能轻易抹去的。

下午，时间商人的黑色轿车再次出现在农场门口。

这一次，金属箱里放着的不是注射剂，而是一个投影仪。时间商人打开投影仪，墙面出现循环里的画面——

是第101次循环的死亡瞬间：池骋倒在血泊里，最后看向吴所谓的眼神，充满了“解脱”。画面下方弹出一行字：“这就是你用记忆换来的‘活着’，值得吗？”

“他不是解脱，是遗憾。”吴所谓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他遗憾没能陪我更久，遗憾没能看到我们的未来。”

时间商人似乎有些意外，电子音里多了一丝波动：“如果未来是‘你彻底忘记他’呢？”

“那就创造一个‘不会忘记’的未来。”池骋上前一步，将吴所谓护在身后，“我们拒绝交易。”

时间商人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电子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真是感人。可惜，记忆不是你们能做主的。”

他按下一个按钮，投影仪的画面突然切换成吴所谓的视角——

是昨晚他在梦中看到的场景：他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时间商人递给他那支幽蓝的注射剂，说“只要轻轻一推，你就不会再痛苦了”。而他的手，正不受控制地伸向注射剂……

“这是你的潜意识。”时间商人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你其实早就累了，不是吗？循环里的痛苦，现实里的挣扎，只要忘记，就能一了百了。”

吴所谓的头痛欲裂，那段“潜意识画面”无比真实，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真的拿起注射剂。池骋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心的图腾再次发烫，将那股诱惑的力量驱散：“大宝，看着我。”

吴所谓抬起头，撞进池骋的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两世未变的温柔与坚定。

“我记得初遇时你穿的白衬衫，记得你第一次吻我时的紧张，记得你在循环里说过99次‘我爱你’。”池骋的声音一字一句，像锤子一样敲在吴所谓的心上，“这些不是记忆，是刻在我灵魂里的坐标，也是你的。别被他骗了。”

他低头，吻狠狠落在吴所谓的嘴唇上。这个吻带着图腾的灼热，带着戒指的冰凉，带着两世记忆的重量，将那些松动的、被污染的碎片一一夯实。

吴所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吻里。他想起向日葵花田的约定，想起墓碑前的承诺，想起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些都不是虚假的，是他们用两世的痛苦换来的真实。

“滚。”吴所谓推开时间商人，声音带着吻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你的交易，滚。”

时间商人的面具下，似乎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冰冷：“你们会后悔的。当最后一点爱意被剥离，你们只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黑色轿车驶离后，吴所谓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池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后怕：“差点就……”

“不会的。”吴所谓打断他，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忘。”

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向日葵花田里，把所有能想到的“记忆锚点”都写在纸上：初遇的街角、定情的枫叶、循环里的死亡次数、现实里的戒指……密密麻麻写了整整三页。

“这样就不怕忘了。”吴所谓把纸折成纸飞机，用力扔向天空，纸飞机穿过金色的花田，落在远处的草地上，像一个坚定的宣言。

池骋躺下，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其实我不怕你忘记，怕的是你忘记了，我却还记得。”

他转头看向吴所谓，眼里的温柔像融化的星光：“但现在不怕了。就算你忘了，我也会重新追你，用两世的记忆，把你一点一点追回来。”

吴所谓躺下，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那我就再爱你一次。”

夜色温柔，星光璀璨。花田里的向日葵安静地伫立着，仿佛在守护一个不会被遗忘的约定。

吴所谓知道，记忆博弈才刚刚开始，时间商人的手段会越来越狠。但他不怕。

因为爱从来不是靠记忆维系的，是靠骨血里的习惯，是靠灵魂里的羁绊，是靠“就算忘了全世界，也会再一次爱上你”的笃定。

他握紧池骋的手，掌心的图腾与无名指上的戒指同时亮起微光。

不管规则多强大，他们都会赢。

因为爱，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