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店出来后,吴所谓的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他记得池骋的名字,记得这个人在追求自己,却想不起任何“爱过”的实感。
池骋似乎并不着急,只是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像在逛一个全新的世界。路过一家音像店时,门口的音响正在放一首老歌,旋律温柔得像月光。
“这首歌……”吴所谓的脚步顿住了,心脏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
“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听的歌。”池骋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温度,“你说,‘以后听到这首歌,就要想起我’。”
吴所谓的指尖微微颤抖,脑海里闪过一片模糊的枫叶红。他好像站在一棵巨大的枫树下,有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呼吸带着温热的痒意。那个拥抱很用力,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我们……在枫树下待过?”他不确定地问。
池骋的眼睛亮了起来,拉着他拐进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有一棵老枫树,虽然不是红叶季节,枝桠却依旧舒展得温柔。“这是我们初吻的地方。”他指着树根处的一块刻字,上面是两个交缠的名字缩写:“C & W”。
看到刻字的瞬间,吴所谓的脑袋像被电流击中,无数碎片奔涌而来——
是深秋的风卷着枫叶落下,有人捧着他的脸,眼神里的紧张和期待比星光还亮;是微凉的唇瓣相触时,彼此加速的心跳声;是吻到动情处,有人在他耳边低语“所谓,我好像……爱上你了”……
这些碎片如此清晰,带着真实的触感和温度,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
可下一秒,时间商人的电子音突然在巷口响起:“看来,‘初吻’是你们的核心记忆锚点。可惜,再坚固的锚,也经不住反复敲打。”
一阵强光闪过,吴所谓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那些刚要拼凑完整的记忆碎片瞬间溃散,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空落。他看着眼前的池骋,明明觉得熟悉,却又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雾。
“你是谁?”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戒备。
池骋的脸色白了白,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又稳住神色,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伸出手:“我叫池骋,想认识你。”
这一次,吴所谓没有立刻握住他的手。
时间商人的身影出现在池骋身后,银色面具反射着冷光:“吴所谓,你不需要相信他。记忆是会骗人的,只有‘遗忘’才能让你摆脱循环的痛苦。”他递过来一个小巧的装置,“按下这个,你就能回到没有池骋的‘正常人生’。”
吴所谓的目光在装置和池骋之间犹豫。他确实很痛苦,那些若隐若现的记忆碎片像钝刀割肉,让他既渴望抓住,又害怕承受。
可当他看到池骋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时,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这个眼神太熟悉了,像是在无数个被遗忘的瞬间,这个人都这样看着他,带着不被记起的委屈,却又倔强地不肯放弃。
“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什么循环。”吴所谓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但我不想按这个东西。”
他转向池骋,虽然依旧记不起过去,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你说你叫池骋,对吗?那……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吴所谓。”
池骋愣住了,随即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亮,像濒临熄灭的星火被重新点燃。他紧紧握住吴所谓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好,重新认识。吴所谓,你好。”
时间商人发出一声冷哼,身影在强光中消失:“你们会后悔的。”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老枫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重新认识”鼓掌。
吴所谓看着交握的手,心里突然一片清明——不管过去是什么样,不管记忆会不会回来,眼前这个人让他觉得安心。这种安心感,比任何“正常人生”的诱惑都更真实。
“你刚才说,我们在这里……吻过?”他试探着问,脸颊有些发烫。
池骋的耳根也红了,点了点头:“你当时很紧张,闭着眼睛,睫毛一直在抖。”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但我知道,你是愿意的。”
吴所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阳光透过枫树枝桠洒下来,在池骋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温柔。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记不记得起过去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的他,对眼前这个人,动心了。
这种心动,和记忆无关,是灵魂深处的共振,是时间商人永远无法抹去的、爱意的本能。
池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松动,轻声问:“要不要……再试一次?”
吴所谓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有回答,却微微踮起了脚尖。
池骋的呼吸顿住了,小心翼翼地靠近,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当两人的唇瓣再次相触时,吴所谓感到一阵强烈的电流窜过全身——不是记忆的碎片,是此刻真实的悸动。
这个吻很轻,带着试探,却又无比坚定。像是在告诉彼此,不管记忆被篡改多少次,不管循环有多顽固,心动是藏不住的,爱意是会回响的。
吻毕,吴所谓的脸颊红得像要滴血,却不敢移开目光。池骋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低声说:“你看,就算忘了过去,你还是会对我心动。”
吴所谓别开脸,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知道,记忆的博弈还在继续,时间商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但他不再害怕了。
因为他发现,对抗遗忘的最好武器,不是回忆,而是“此刻正在发生的心动”。
只要这份心动还在,不管循环多少次,不管遗忘多少次,他们总会重新爱上彼此。
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