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晚风带着禁湖的潮气,拂过爱丽丝垂在肩头黑发。她坐在湖岸的礁石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水面,银蛇吊坠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映得涟漪都染上细碎的银绿色。不远处,邓布利多的凤凰福克斯正展开金红色的翅膀掠过水面,叫声清亮得像要撕开笼罩了整个学年的阴霾——就在一小时前,小天狼星·布莱克的冤屈被彻底洗刷,那个被称作“杀人魔”的男人,终于卸下了十二年的阿兹卡班烙印。
而爱丽丝的世界,却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小天狼星在校长办公室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弟弟雷古勒斯,他不是懦夫。他在试图摧毁魂器时被伏地魔杀死,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儿……我们一直以为她也死了。”他看向爱丽丝的眼神,混杂着震惊、痛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血缘共鸣,“你的银蛇吊坠,上面的布莱克家族纹章不会错。”
原来斯内普书房里那本《布莱克家族谱系》不是偶然出现的,原来他总在深夜研究的那份“被诅咒的血缘”资料不是空穴来风,原来她脖子上这枚从有记忆起就戴着的吊坠,根本不是什么“蛇蜕炼制的防护饰品”——那是布莱克家族的族徽,是雷古勒斯留给女儿的唯一信物。
她是食死徒家族的后代。是那个在历史书上被一笔带过的、“早早殒命的愚蠢纯血”的女儿。
“哗啦——”爱丽丝猛地将吊坠扯下来扔进湖里,银链划过一道弧线,沉入幽深的湖底。但下一秒,她又疯了似的扑进水里,指尖在冰冷的湖泥里胡乱摸索。禁湖的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浸透了她的长袍,却冻不住眼眶里灼热的泪。
“别找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金妮·韦斯莱抱着膝盖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红色的卷发被风吹得凌乱,“它会浮上来的。布莱克家的东西,都带着点固执的魔法。”
爱丽丝浑身一僵,狼狈地从水里爬起来,湿冷的长袍贴在身上,像某种沉重的枷锁。她没想到会被人撞见这副模样——尤其是韦斯莱家的小女儿,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格兰芬多长桌末端,却有着不输哥哥们的勇气的女孩。
金妮没有靠近,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手里转着一根蒲公英的绒毛。夕阳落在她脸上,把雀斑染成温暖的金色。自从去年爱丽丝帮她摆脱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的控制后,这个红头发的女孩就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在爱丽丝附近——有时是在图书馆的邻座,有时是在魁地奇球场的看台角落。爱丽丝一直以为那是格兰芬多式的“报恩”,直到此刻看到金妮眼里的担忧,才忽然明白那目光里藏着更复杂的东西。
“你都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金妮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听到小天狼星说……雷古勒斯。”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湖面的宁静,“但那又怎样?你还是你,爱丽丝。”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爱丽丝强撑的镇定。她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湿冷的水汽:“是吗?一个食死徒的女儿,一个斯莱特林,一个……”她想说“一个被斯内普当作实验品养大的怪物”,却被金妮打断了。
“一个会给受伤的独角兽包扎,会帮赫敏改论文,会把韦斯莱夫人烤的饼干分给家养小精灵的人。”金妮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蒲公英的绒毛从她指尖飞走,“我哥说,判断一个人要看她做了什么,不是看她是谁的女儿。”
爱丽丝看着远处福克斯掠过水面的身影,忽然想起斯内普书房里那本关于格林德沃的禁书。书里夹着一张泛黄的剪报,上面印着那个金发巫师的演讲:“魔法不是枷锁,而是让世界更完美的工具。”当时她只觉得这话狂妄,此刻却忽然懂了那种被偏见围困的愤怒——格林德沃想打破的,或许正是这种“出生即定罪”的愚蠢规则。
“你知道格林德沃吗?”爱丽丝忽然问,指尖在潮湿的地面上画出那个标志性的三角符号,“他说,巫师应该用魔法帮助麻瓜,而不是躲着他们。”
金妮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在爸爸的《预言家日报》旧报纸上见过!他们说他是黑巫师,但报纸上还说,他发明了能净化污水的魔法,救了很多麻瓜村子。”
爱丽丝惊讶地挑眉。她以为格兰芬多只会把格林德沃当成伏地魔式的反派,却没想到金妮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的理念没错,只是用错了方法。”她望着霍格沃茨城堡的尖顶,夕阳给石墙镀上金边,“真正的改革,不是用魔法统治麻瓜,而是让两者的智慧结合。比如……用麻瓜的电力驱动魔法装置,用魔法改良他们的医疗技术。”
金妮的呼吸屏住了。她看着爱丽丝眼里闪烁的光,那是一种混杂着理想与野心的光芒,比她在魁地奇球场上看到的任何进球都更耀眼。这个总是冷淡的斯莱特林女孩,心里藏着一个如此庞大的世界——一个没有学院隔阂,没有血统偏见,甚至没有巫师与麻瓜之分的世界。
“那会很难吧?”金妮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崇拜。
“当然。”爱丽丝捡起一块石子扔进湖里,“但值得做的事,从来都不简单。”她转头看向金妮,忽然笑了,是那种很少见的、不带嘲讽的笑,“谢谢你,金妮。”
金妮的脸颊微微发烫,慌忙低下头去看水面。她看见自己的倒影里,爱丽丝的身影清晰而明亮,像湖底那些会发光的水草。她忽然明白,自己对这个斯莱特林女孩的关注,早已超出了“朋友”的界限——那是一种混杂着敬佩、好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的喜欢。
回到城堡时,暮色已经漫过走廊。爱丽丝在斯莱特林宿舍停了下来,给珀西写了封信。她没有提雷古勒斯·布莱克,只写了今天和金妮的谈话,写了格林德沃理念中的闪光处,写了魔法与科技融合的可能性,最后加了一句:“你的《行为规范补充条例》可以加一条:允许跨种族交流魔法心得。”
猫头鹰飞走时,她仿佛能想象出珀西收到信时的样子——先是皱眉,然后推眼镜,最后在笔记本上认真地写下“待讨论”三个字。这个刻板的格兰芬多级长,或许会是第一个理解她的人。
晚餐时,爱丽丝在斯莱特林长桌看到了德拉科。他正和高尔说着什么,脸色不太好,看到爱丽丝时,立刻撇下同伴走了过来。他的银绿色领带歪了,显然是匆忙间没系好。
“你听说了?”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淡,眼神却扫过她湿透的长袍,“关于布莱克的事。”
爱丽丝点头,给自己倒了杯南瓜汁:“看来我们俩都有个不怎么光彩的家族。”
德拉科的耳尖红了,他别过脸,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我父亲说,雷古勒斯是个叛徒。”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但我觉得,能反抗伏地魔的人,总比只会摇尾巴的好。”
爱丽丝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去年在密室门口,他笨拙地把防护药剂塞进她手里的样子。这个被家族期望压得喘不过气的男孩,其实比谁都清楚“被迫站队”的滋味。
“斯内普说,家族就像标签。”爱丽丝喝了口南瓜汁,暖意从喉咙蔓延到胃里,“撕不撕掉,决定权在自己手里。”
德拉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一盘柠檬雪宝推到她面前——那是她喜欢的口味。烛光在他金色的头发上跳跃,映得他眼底的犹豫也柔和了几分。
晚风吹过城堡的尖顶,带着禁湖的潮气和远处禁林的草木香。爱丽丝摸了摸胸前重新系好的银蛇吊坠,那是金妮帮她从湖里捞上来的。吊坠上的布莱克纹章依旧清晰,但她忽然觉得,那不再是沉重的枷锁——就像格林德沃的理想,就像珀西的规则,就像德拉科的别扭,所有的标签之下,终究是活生生的人,和他们选择成为的样子。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研究格林德沃的笔记,完善魔法与科技融合的构想,或许……还要找个时间,认真地问问斯内普,这些年他藏在刻薄背后的,到底是责任,还是别的什么。
但此刻,看着长桌上德拉科假装不在意却始终没移开的目光,想着 斯莱特林宿舍里那封飞向珀西的信,念着湖畔金妮明亮的眼睛,爱丽丝忽然觉得,这个充满秘密的夜晚,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