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第二声!
比第一声更加清晰!更加靠近!
这一次,声音的来源……就在我面前!
不足一米远!
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一滴……清澈的、剔透的……水珠!
凭空出现!
它悬停在离地不足半尺的空气中,无视了重力法则!在那一缕斜射下来的、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微弱的、七彩的光晕!然后,它挣脱了无形的束缚,直直地……坠落!
“噗。”
一声轻响。
水珠精准地砸落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
湿痕的边缘,极其迅速地……渗入干燥的灰尘,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却让我瞬间血液逆流的……
轮廓!
像是一只……被强行按在灰尘中、绝望挣扎后留下的……
手印!
大小……形状……
竟……与我自己的左手……
惊人地相似!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恐惧,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这不是幻觉!这不是噩梦残留!这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谁?!” 一声嘶哑的尖叫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在死寂的巷子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砖墙,惊恐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疯狂扫视着巷子的每一个角落!
空无一人!
只有堆叠的旧木箱投下扭曲的阴影,只有墙角蛛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强迫自己冷静。掌心,猩红的烙印传来一阵灼热的悸动,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地上那片深色的湿痕,以及湿痕边缘那个模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灰尘手印轮廓上。
水珠……
手印……
一个荒谬绝伦、却带着刺骨寒意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脑海——
那滴水……
是……
“我”留下的?
是那个在片场世界、被强行格式化、成为“王妃”的……林晚晚……
在绝望中……
试图……
抓住现实的……
痕迹?!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我的思维!难道……那个世界和现实的壁垒,并非牢不可破?难道……那个被强行塑造的“王妃”,她的绝望和挣扎……正通过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渗透过来?!
“滴答。”
第三声!
这一次,声音……来自巷子深处!
更深!更幽暗!那里堆叠的破烂道具箱更多,阴影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声音落下的地方……
一片小小的、深色的湿痕……再次凭空出现!
紧接着……
“啪嗒……啪嗒……啪嗒……”
声音……开始变得密集!
一滴!
又一滴!
如同断线的珍珠,接连不断地……从巷子上方那片虚无的空气中……凭空坠落!
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砸在蒙尘的旧木箱上!
砸在斑驳的墙面上!
每一滴水珠落下,都在接触物体的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更恐怖的是,那些湿痕的边缘,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迅速地……勾勒出……
脚印!
手印!
拖拽的痕迹!
甚至是……
一个……
蜷缩在地、痛苦挣扎的……
人形轮廓!
那轮廓……穿着樱粉色的……宫装裙裾!
是我!
是那个在纯白炼狱中献祭般舞蹈的“王妃”!
是那个被灌下深紫色毒液、在玄玉大殿冰冷地板上痛苦痉挛的“林晚晚”!
是那个……被强行抹去自我、成为冰冷工具的……“她”!
“她”的绝望!
“她”的痛苦!
“她”被格式化前最后的挣扎!
正通过这诡异的水滴……在这条现实世界的阴暗巷弄里……无声地……重演!具象化!
“不……停下……停下!” 我捂住耳朵,发出惊恐的低吼,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蜷缩成一团。眼前的景象超出了理解的极限,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理智!
那些凭空出现的水滴痕迹,那些迅速勾勒又迅速被灰尘覆盖的挣扎印记,如同无声的默剧,在我面前循环播放着那个“她”的末日!每一次水滴落下,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灵魂上!左手的猩红烙印灼痛得如同烙铁!右手的冰蓝印记传来刺骨的寒意!眉心的漆黑漩涡疯狂旋转,散发出毁灭的躁动!
就在我被这无声的恐怖逼到崩溃边缘时——
巷口方向,那片被主街喧嚣浸染的光亮处,传来一阵沉重的、杂乱的脚步声和男人粗嘎的咒骂声。
“……妈的!晦气!一天天的尽演些死尸!盒饭里连块肉都见不着!”
“少抱怨两句吧老刘,有活干就不错了!听说那边招大群演呢,一天三百!”
“三百顶个屁用!那破村子布景,大太阳底下晒一天,皮都脱一层!老子……”
声音由远及近。
是两个穿着脏兮兮士兵甲胄戏服的群演,正骂骂咧咧地朝这条僻静的巷子走来,看样子是想抄近路或者找个地方偷懒抽烟。他们脸上带着厚重的油彩和汗水混合的污迹,眼神疲惫而麻木。
当他们拐进巷子,看到蜷缩在墙角阴影里、浑身脏污、脸色惨白如鬼、正惊恐地盯着地面上一片片诡异湿痕的我时,两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光头群演(老刘?),目光在我身上那件虽然脏污但质地明显不同于普通戏服的樱粉色宫装上扫过,又看了看地上那些还在不断凭空出现水滴的诡异湿痕,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和油腻的邪笑。
“哟?这哪来的小群演?吓傻了?还是被哪个副导演‘潜’到这儿来了?”他嗤笑着,用脚踢了踢离他最近的一个水渍印,那印子正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手掌形状。“在这搞什么行为艺术?水都洒了一地!晦气!”
他粗鲁的举动和话语,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部分被恐惧冻结的思维。另一个稍显年轻的群演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同伴的话有些过分,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警惕地打量着巷子深处那些堆叠的阴影。
老刘见我没反应,只是惊恐地瞪着他,胆子似乎更大了些,朝我走近两步,带着一身汗臭和劣质油彩味:“小妹妹,哪个组的?吓成这样?跟哥说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哥帮你……” 他咧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一只沾满灰尘和油彩的大手,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竟直接朝着我的肩膀抓来!
就在那只脏手即将碰到我肩膀的瞬间——
“滚!!!”
一声嘶哑到变调的、混合着极致恐惧、愤怒和某种被彻底引爆的狂暴的尖啸,猛地从我喉咙深处炸开!完全不受控制!
这不是我的声音!
或者说,不完全是!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属于沈砚的……撕裂一切的暴戾!
伴随着这声尖啸——
嗡——!
我左手掌心那点猩红的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被浇上了滚油!猛地爆发出灼眼欲盲的炽热红光!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狂暴意志凝聚的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在了那个光头群演的胸口!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光头群演脸上的邪笑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壮硕的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双脚离地,整个人倒飞出去!“哐当”一声巨响!狠狠砸在巷子另一侧堆叠的旧木箱上!腐朽的木箱瞬间碎裂!木屑纷飞!他整个人被埋进了破烂的道具堆里,只露出两条腿在外面抽搐,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啊——!!!” 旁边的年轻群演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见了鬼一样,连滚爬爬地转身就朝巷口狂奔而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巷子里,死寂再次降临。
只有木箱倒塌扬起的灰尘在昏黄的光线下缓缓飘散,还有那堆破烂道具堆里,传来光头群演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声。
我……杀人了?
不……我没有……
是……是沈砚的烙印?
是……那狂暴的意志……借我的手……发泄了出来?
巨大的惊恐和一种诡异的、不属于我的暴戾快感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冰冷,抖如筛糠。左手掌心的红光缓缓黯淡下去,只留下更加灼热的刺痛感。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凭空坠落的水滴……停止了。
地上那些洇开的湿痕……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违背物理常识的速度……迅速蒸发、消失!
连同那些被勾勒出的挣扎脚印、手印、蜷缩的人形轮廓……也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只留下干燥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
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幕,从未发生过。
只有巷子深处,那堆倒塌的道具箱里,光头群演痛苦的呻吟,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灰尘,在无声地证明着……某种超脱常理的、令人绝望的疯狂……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