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感，只有那只被灰色身影握住的手臂，传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牵引力，如同暴风雨中唯一的缆绳，拖拽着我在这片混沌中艰难前行。

左手腕被封印处传来一阵阵愈发强烈的胀痛，那被压缩的漆黑与幽蓝光点在灰域能量的挤压下，似乎变得更加不稳定。眉心那微弱的连接感也在这混乱的涡流中变得时断时续，谢无咎的意志如同受到强烈干扰的信号，传递出冰冷的躁动。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有几个小时。

前方的牵引力猛地一紧！

紧接着，周遭那令人疯狂的挤压感和噪音骤然消失！

身体一轻，仿佛从深海中猛地被拉出了水面。

噗通一声，我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细微的灰尘。

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淡淡的金属锈蚀味，还有一种……类似臭氧的刺鼻气息，并不好闻，却远比那灰色的涡流通道要真实得多。

视线缓缓恢复。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车间？

非常巨大，挑高极高，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四周是斑驳脱落的暗红色砖墙，上面布满了锈迹和诡异的涂鸦。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机床和生产线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阴影中投下狰狞的轮廓。一些粗大的、锈蚀的管道如同巨蟒般在天花板和墙壁上蜿蜒盘绕，有些地方还在缓慢地滴着暗色的液体，发出“滴答”的声响。

光线来源不明，似乎是某种残存的应急照明，或者是透过破损的高窗投射下来的、被严重污染的月光，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昏黄与惨绿交织的颜色，将整个空间渲染得如同某种后现代的噩梦场景。

而我就摔在车间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水泥地上。身旁，站着那个灰影。

他（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正抬头扫视着周围，像是在确认环境安全。帽檐下的侧脸线条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暂时安全。”他（她）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激起轻微的回音，“这里是‘缝隙’之一，现实规则的薄弱点，能一定程度上干扰‘摇篮’的追踪。”

他（她）转过身，面对着我。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手里依旧握着那个闪烁着蓝光的金属装置，但似乎调整了某个模式。

“没有时间浪费。”他（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摇篮’的追踪算法很高效，这个‘缝隙’的屏蔽效果维持不了太久。现在，开始‘剥离’。”

剥离？！

这么快？！

我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身体因恐惧而再次绷紧。虽然做出了选择，但真到了这一刻，那种对未知痛苦的恐惧依旧占据了上风。

灰影对我的反应视若无睹。他（她）抬起那只空着的手，对着旁边一台锈迹斑斑、布满油污的巨大冲压机床，凌空做了一个虚抓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