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雪粒子扑簌簌地砸在苏绾的睫毛上，凉意渗进眼角。她侧着身子，用肩膀顶开药庐那扇雕着蜈蚣纹路的木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像是老人临终前的呜咽，惊动了里面煨药的人。
“谁准你——”声音从药炉后头飘出来，冷得像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冰碴子。
苏绾眯起眼，瞧见一个白衣人蹲在紫砂壶前，袖口结着薄薄的霜花。炉火摇曳，映在他的脸上，将那苍白的肤色照得忽明忽暗，活像是一具被人抹了胭脂的尸体。
“甜得齁嗓子。”苏绾甩手把茶盏撂在案几上，褐色的茶汤溅出几滴，落在檀木桌面上，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百里奚的银针几乎是贴着她的喉结擦过去的。苏绾往后仰时，鼻尖捕捉到一丝腥甜的气息，像是融化的麦芽糖里泡着毒蛇胆。她腰间的针包滑入手心，三寸毫针在指缝间闪着微光，直指他虎口处的合谷穴。
“相思子配甘草……”苏绾忽然轻笑一声，针尖往前送了半寸，“三岁小孩都看得出破绽。”
话音未落，炉子上的紫砂壶骤然炸开。粉色的雾气弥漫开来，苏绾看见百里奚的瞳孔在雾中收缩成一条细线。他的手腕猛然翻转，带起一阵风声，第二根银针直奔苏绾眉心而来。然而那针在半途却突然下坠——苏绾的毫针不知何时已经扎进了他的腕间，针尾微微颤动，像一根不安分的琴弦。
“你指尖的温度不对。”苏绾凑近他，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结霜的睫毛，“是中毒，还是……”她的话戛然而止，百里奚的左手已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可那掌心的温度却冷热交替，仿佛握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药庐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谧。苏绾能听见睫毛上的雪粒子融化滴落的声音，“啪嗒，啪嗒”，砸在百里奚的手背上。他袖口的冰晶缓缓蒸发，凝成细小的水珠，沿着袖管滚落，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系统，”苏绾在心底呼唤，“这算不算攻略进度？”
没有回应。耳边只有百里奚愈发沉重的呼吸声，白气喷洒在她的耳垂上，激起一阵哆嗦。她忽然发现，他的领口下隐隐有青紫色的脉络蜿蜒，像是冻伤的树枝在皮肤下肆意生长。
门外传来踩雪声，咯吱咯吱的，像是野兽在雪地里踱步。百里奚猛地松开了她，苏绾踉跄几步，后腰撞翻了药架。几十只琉璃瓶叮当落地，蜈蚣干和蝎子尾散落一地，在茶汤里扭曲着溶解。
“今日不接诊。”百里奚说着，目光锁定在门口。
苏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裹着兽皮袄子的少女站在那儿，怀里抱着一只抽搐的野兔。少女的睫毛挂着霜，呵出的白气一团团糊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林小宛又乱吃东西了？”百里奚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一些，像是坚硬的糖块被舔化了边角。他弯腰拾起一只青瓷碗，指节发白地捏着碗沿，“我说过多少次……”
青瓷碗在他手里碎成齑粉，却没溅出半点渣子。苏绾瞧见一片碎瓷划过他的拇指，竟留下一道覆着霜花的伤口。血珠刚渗出来就凝成了红色的冰晶，滴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药庐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甜香。苏绾蹲下去捡琉璃碎片时，注意到百里奚的靴子正碾着一本医案。羊皮封面上的“癸水逆脉”四个字被雪水晕开，底下还压着一张泛黄的纸。
“姐姐……”抱兔子的少女突然开口，冻红的手指指向苏绾身后，“你的针……”
苏绾回头，发现自己先前扎出的那根毫针嵌在药柜缝隙里，针尾系着的红绳微微摇晃。奇怪的是，针尖周围竟然结了一圈霜，形似一朵透明的花。
百里奚已经走到了门口。他黑色的大氅扫过门槛时，带下了一地的冰晶。苏绾刚想追出去，脚下突然踩到了硬物——正是那本被遗落的医案。翻开的页面上画满了人体经脉图，边角处有一行朱批：“苏氏女，庚辰年冬，以三阴交破寒毒。”
“喂！你的……”苏绾抬头时，门外只剩下风雪呼啸。案几上的烛火突然爆出青绿色的火星，照亮了从医案里滑出的半张婚书。烫金的“苏”字在火光下格外醒目，像是被人用鲜血描过。
苏绾的指尖刚触碰到婚书烫金的边缘，烛火便“嗤——”地一声熄灭了。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打翻的药罐里爬出来。
“姐姐当心！”少女的惊呼声在耳边炸裂，苏绾闻到了一股腥甜的腐臭味。她反手抄起医案挡在身前，瞬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有团湿冷的东西撞了上来，在羊皮封面上蠕动着。
“闭气！”百里奚的声音从门外刺进来，比风雪更冷三分。苏绾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发现黑暗里亮起了两点幽蓝的光。那团东西从医案上滚落，在满地药汁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林小宛尖叫着跳开。借着月光，苏绾看清那是一只泡胀的蟾蜍，背上的脓包汩汩流出紫黑色的液体。每一滴液体落地都腾起一缕粉烟，甜腻的气味让人头皮发麻。
“你的见面礼？”苏绾用银针挑开蟾蜍，针尖瞬间覆上一层冰晶。她猛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门外——百里奚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那件黑色大氅的下摆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
不是雪水。是血。
“系统！”苏绾在脑内大喊，这一次终于听到了电流杂音中混着断断续续的机械音：“警……宿主……毒……契合度……”
杂音戛然而止的同时，那只死蟾蜍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爆开的脓液溅上了苏绾的鞋面。
百里奚的脚步声停在门槛外。“苏姑娘。”他的声音不再带着冰碴子，反而像是含着一口温酒，“你的鞋……”
苏绾低头看自己的鞋时，听见林小宛倒抽冷气的声音。更糟糕的是，她发现百里奚的影子正在发生变化——月光下，那影子的肩膀处突兀地多出了一截，像是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可门外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三更半夜的……”苏绾忽然笑了起来，将医案往怀里一揣，“你们古代人是不是都不睡觉？”她故意跺了跺脚，让那只破洞的鞋发出更大的声响。
百里奚的影子忽然晃了晃。苏绾眼睁睁看着那截多余的手臂缩了回去，像是被烫到似的。药庐里甜腻的毒雾开始旋转，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朝门外飘去。
“明日午时。”百里奚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古怪的颤音，“带着医案来后山冰洞。”他说完转身离开，大氅扬起的一瞬间，苏绾分明看见一根银链子从他后颈延伸进衣领，链条末端……
是半枚嵌进皮肉里的铜钱。
林小宛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苏绾转头时，正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蜘蛛从少女的袖口爬出，八条腿上结着细密的霜花。蜘蛛顺着她的手臂蹿上野兔的耳朵，兔子立刻停止了抽搐。
“姐姐别怕。”林小宛抹了把脸，露出一个带着冰渣子的笑容，“这是小白，它只吃……”
话音未落，蜘蛛突然弹射向苏绾的面门。她偏头躲开的瞬间，听见“叮”的一声——自己的银针不知何时已经出手，将蜘蛛钉在了门框上。针尾系着的红绳无风自动，在月光下摆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像是在写字。
林小宛的哭声和系统的电流杂音同时炸响，苏绾终于看清了红绳摆出的形状。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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