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里的甜腻毒雾还没散干净，苏绾用袖子捂着鼻子，蹲下去看那只被钉在门框上的白蜘蛛。针尾的红绳还在晃，摆出来的"逃"字已经歪得不成样子。
"姐姐别碰！"林小宛扑过来抓住她手腕，冻得苏绾一激灵。小姑娘的指节上全是紫红的冻疮，"小白沾了人气会发狂的！"
苏绾挑眉，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你们这儿蜘蛛都这么金贵？"针尖挑着蜘蛛翻了个面，八条腿上的霜花簌簌往下掉，"冰魄蛛？我看是冰镇蛛还差不多。"
林小宛急得直跺脚，兽皮靴子踩得药罐碎片咔咔响："师父养了三年才——"话没说完突然闭嘴，眼睛瞪得溜圆。苏绾顺着她视线回头，看见案几上那半张婚书正在冒热气，烫金的"苏"字像被火烧似的发亮。
"有意思。"苏绾用银针去挑婚书，针尖刚碰着边就结了层霜，"你们古代人求婚还带自加热功能？"
屋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林小宛脸色唰地白了，拽着苏绾就往药柜后面躲："是冰裂声！师父的寒毒..."她袖子蹭到苏绾手臂，布料上沾的冰碴子刮得人生疼。
苏绾反手扣住小姑娘脉搏，三根手指往腕子上一搭，眉头就皱起来了。这脉象浮紧得像绷直的琴弦，明显是长期受寒气侵蚀的底子。再瞧她领口若隐若现的青紫脉络，跟百里奚如出一辙。
"小丫头，"苏绾突然凑近，鼻尖差点撞上林小宛结霜的睫毛，"你师父平时给你喝什么药？"
林小宛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就...雪灵芝熬的汤..."
"放屁！"苏绾一巴掌拍在药柜上，震得琉璃瓶叮当乱响，"雪灵芝性大热，你这脉象分明是——"
窗外猛地砸进来一团雪球，正糊在林小宛后颈上。小姑娘"嗷"地一嗓子，整个人往前栽，苏绾伸手去扶，却摸到她衣领里藏着的硬物——是块雕着古怪符文的铜牌，边缘还沾着新鲜血渍。
"姐姐别看！"林小宛慌里慌张去捂领口，动作太大扯断了铜牌绳子。铜牌"当啷"掉在地上，正面朝上露出个"香"字，底下还有行小字：癸水逆脉者，杀无赦。
苏绾弯腰去捡，铜牌却突然自己跳起来，"嗖"地飞向窗外。她追到门口，只看见雪地上几滴黑血，蜿蜒着指向后山方向。月光一照，那血居然在冒紫烟。
"系统？"苏绾在脑子里喊，"这玩意儿算线索还是..."
电流杂音刺得太阳穴突突跳，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警告...剧情...污染源..."
林小宛从背后拽她袖子："姐姐快看地上！"
雪地里浮现出几行字，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条烙出来的："午时三刻，冰洞见。带医案，勿携针。"每个字出现不到三秒就被新雪覆盖，空气里弥漫着焦臭味。
苏绾眯起眼睛，突然笑了："你们这儿的GPS还挺环保。"她转身从药架废墟里扒拉出那本医案，羊皮封面已经被蟾蜍毒液腐蚀出窟窿，正好露出内页的经脉图。
图上标红的三阴交穴位旁，有人用朱砂批了行小字："苏氏女针至此处，当见分晓。"
"得，"苏绾把医案往怀里一揣，"这届患者挺会自己写病历。"她抬脚要出门，林小宛却死死抱住她胳膊："姐姐别去！师父寒毒发作的时候..."小姑娘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苏绾身后。
药庐的破镜子映出个诡异画面——苏绾的影子肩膀上，赫然搭着只青紫色的手。
"有意思。"苏绾头都不回，银针已经滑到指缝，"你们这儿连影子都搞医闹？"针尖寒光一闪，镜子里的怪手"嗤"地缩了回去。林小宛吓得直打嗝，鼻涕眼泪冻在脸上成了冰溜子。
苏绾扯下门帘给她擦脸，粗布蹭过冻疮时，小姑娘疼得直抽气。借着月光，苏绾看清她耳后有块硬币大的疤，边缘整齐得像被什么利器剜出来的。
"谁干的？"苏绾拇指按在疤痕上，触感像摸到块老树皮。
林小宛眼神躲闪："就...小时候贪玩..."
"骗人！"苏绾挽起开她衣袖，露出手臂上同样的疤痕，"这是'剜毒印'，江湖上处理药人的手法。"她突然想起医案里夹的那页泛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这种疤痕的记载。
林小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吐出口带冰碴的血。苏绾一把扣住她手腕，这次摸到的脉象更怪了——时快时慢，像是有两条脉搏在打架。
"听着小丫头，"苏绾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上三个针眼大小的疤，"我这儿也有套防伪标记。现在我问你，百里奚到底在拿你试什么药？"
林小宛嘴唇抖得说不出话，眼泪在眼眶里结成冰晶。正当苏绾要再逼问，窗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雪地里。
苏绾抄起捣药杵冲出去，看见雪地上趴着个人形——准确说，是个人形的冰雕。月光透过冰层，照出里面蜷缩的身影：是个穿靛蓝色短打的少年，腰间别着把缺口的柴刀，脸上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
"林小宛！"苏绾扭头喊，"这冰棍你认识？"
小姑娘连滚带爬扑过来，手指刚碰到冰层就粘住了："是、是山下的猎户阿柴！他昨天还说要去后山挖..."话没说完突然瞪大眼睛。冰雕少年的胸口突然裂开条缝，汩汩往外冒粉色的液体，气味甜得发腻。
苏绾蹲下去闻了闻，突然笑了："百里奚这老小子可以啊，相思子配雪蟾蜍，再加点曼陀罗..."她掏出银针往冰缝里一戳，针尖立刻覆上层淡蓝色霜花，"可惜解药配错了比例。"
林小宛急得直扯她袖子："姐姐快救救他！阿柴是给我送——"
"闭嘴。"苏绾一针扎在小姑娘虎口上，林小宛"啊"地松了手。只见苏绾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药丸塞进冰缝，"嚼碎了咽下去！"她冲冰雕吼，也不管里头的人听不听得见。
药丸刚沾到粉色液体就"滋啦"冒烟，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少年猛地吸了口气，睁眼的瞬间就往外吐冰碴子："后山...冰洞...有东..."
苏绾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说人话！"
"有个穿红衣服的疯婆娘！"少年咳得满脸通红，"拿铜钱往活人身上按，按一个炸一个！"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块碎布，"她让我捎这个..."
碎布上绣着歪歪扭扭的"暗香"二字，针脚里还缠着几根白发。苏绾接过来一搓，布料居然发出铃铛似的脆响。
林小宛突然尖叫着往后躲："是叶长老的头发！她、她最恨别人动她头发！"
苏绾正想问这叶长老是不是秃头，突然听见脑后传来破风声。她偏头躲开的瞬间，三枚铜钱擦着脸颊飞过，"叮叮叮"钉在门框上，排成个歪歪扭扭的"死"字。
"午时未到，苏姑娘急什么？"百里奚的声音从林子里飘出来，比夜风还冷三分。苏绾转头看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个模糊人影，大氅下摆滴滴答答落着血，在雪地上洇出朵朵红梅。
林小宛突然挣脱苏绾的手，跌跌撞撞往人影跑去："师父！叶长老她——"
"闭嘴。"百里奚抬手一挥，小姑娘立刻像被点了穴似的僵在原地。他往前走了一步，月光正好照在脸上——那张俊脸现在白里透青，嘴角还挂着道血痕，领口露出的皮肤上爬满蛛网状青纹。
苏绾吹了声口哨："哟，阎王爷也加班？"
百里奚没接茬，眼神落在她怀里的医案上："带着了？"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苏绾拍拍羊皮封面："还热乎着呢。"她故意翻开内页，露出那行朱批，"不过你们这病历写得不太规范啊，连患者签名都没有。"
百里奚突然笑了，嘴角扯出的弧度像是被人用钩子勾起来的："苏姑娘想要签名？"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林小宛和阿柴同时瘫软在地。与此同时，苏绾怀里的医案突然发烫，烫得她差点脱手。
羊皮封面上缓缓浮现出血字："百里奚印"。每个笔画都在蠕动，像是用活蚯蚓拼出来的。
"够别致。"苏绾强忍着恶心没撒手，"不过我们那儿讲究电子签名。"她突然往前跨了一大步，趁百里奚没反应过来，一把扯开他领口——
铜钱印记果然在发光，青幽幽的光顺着经脉游走。更诡异的是，那枚嵌在皮肉里的铜钱上，清清楚楚刻着个"苏"字。
"巧了不是？"苏绾拇指按在铜钱上，触感像摸到块烧红的炭，"咱俩这算情侣款？"
百里奚瞳孔骤缩，猛地扣住她手腕。苏绾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却硬是没松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铜钱的光突然暴涨，照得整片雪地都泛青。
"午时到了。"百里奚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有人在替他说话，"你确定要跟一个死人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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