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敲打着基金会的玻璃窗,像无数双小手在叩门。睿睿趴在窗台上,数着玻璃上的雨珠——每颗水珠里都映着盏灯笼,是张阿姨刚挂的,红色的绸面上印着向日葵,雨打湿了花瓣,倒像是开得更艳了。
“快看!”他突然指着院门口,扎西牵着匹小马站在雨里,马背上驮着个巨大的木箱,箱子上盖着防水布,边角渗出点点绿意。“这是从雪山脚下挖的草种,”扎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两排白牙,“能在沙漠里活,陈叔叔说可以种在甘肃的荒坡上。”
陈默正给“土壤改良实验室”的设备通电,新到的“微生物培育箱”里,培养皿中漂浮着层淡绿色的菌液。“这是农业大学研发的固氮菌,”他用滴管吸了点菌液,滴在草种样本上,“能让贫瘠的土地长出营养,和扎西带来的草种是绝配。”屏幕上显示着甘肃荒坡的土壤数据:有机质含量1.2%,酸碱度8.3,“等改良到适合种植的标准,就能组织孩子们去播种了。”
张阿姨在给图书漂流站的书套新封面,用的是藏族女孩寄来的牦牛皮纸,上面印着绿绒蒿的图案。“这是阿依莫合作社新开发的文创产品,”她指着扉页上的二维码,“扫一下能听到她用藏语讲的植物故事。”最上面的新书是本《昆虫记》,是那个想当海洋生物学家的男孩寄的,扉页上写着:“发现高原湖泊里的新物种了,和法布尔写的一样神奇。”
院子里的桃树叶子开始泛黄,裴砚辞正在组装“环保回收站”的模型——用3D打印机打的迷你版,有分类垃圾桶、压缩打包机和再生材料展示区。“这是给乡村小学设计的,”他指着模型里的小传送带,“孩子们可以把废品分类投放,攒够一定数量能换图书或文具。”模型旁边摆着个真实的再生塑料笔筒,是用回收的矿泉水瓶做的,上面印着“公益循环”四个字。
睿睿拉着扎西去仓库翻出个旧鱼缸,里面铺着从各地寄来的“土壤样本”:甘肃的黄土、云南的红土、新疆的沙土、海南的砖红壤,每种土上都插着标签,写着适合种植的作物。“我们要做个‘种子旅行’实验,”他指着墙上的中国地图,“把扎西哥哥的草种种在不同的土里,看哪种长得最好。”扎西立刻掏出手机:“我让牧区的小伙伴也种,我们搞个跨地域比赛!”
叶惊鸿在整理“声音图书馆”的新录音,有段是彝族妇女合作社的阿依莫唱的山歌,歌词大意是:“蜂蜜甜,不及好心人的心甜;花香,不如孩子们的笑香。”录音附带的照片里,她站在蜂箱前,穿着新做的工作服,衣服上绣着蜜蜂和向日葵,“合作社现在有了自己的品牌,叫‘阳光蜜语’,包装上印着捐赠人的名字。”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门口站着位穿校服的女孩,手里抱着个纸箱,箱子里是五十个手工缝制的布偶,每个布偶的肚子里都塞着片干桂花。“这是我们班同学做的,”女孩的脸红扑扑的,“王奶奶去年寄的桂花茶,我们想做成布偶寄给山区的孩子,抱着睡觉能闻到香味。”布偶的脸上都缝着笑脸,用的是回收的旧衣服布料。
王奶奶正在给布偶系红丝带,丝带是用青海牧区寄来的羊毛线织的,红色里掺着点金黄,像夕阳落在草原上。“这手艺跟阿依莫妈妈学的,”她拿起个小熊布偶,肚子上绣着颗星星,“当年她教我绣藏文,现在我教城里孩子做布偶,这就叫传帮带。”布偶旁边堆着些信封,是给山区孩子的回信,每个信封里都夹着片今年新晒的桂花。
陈默的微生物培育箱发出“嘀嘀”声,固氮菌的活性达到了最佳值。“可以和草种混合了,”他戴上手套,将菌液均匀喷洒在草种上,“这样种子到了土里,就能快速适应环境。”屏幕上弹出甘肃荒坡的卫星图像,志愿者们正在用无人机勘测地形,规划种植区域,“下周就能开始播种,孩子们设计的种植图案是朵巨大的向日葵,从太空都能看到。”
院子里的公益长卷被雨水打湿了边角,断了胳膊的美术老师正用吹风机烘干。最新的部分画着:扎西冒雨送草种,穿校服的女孩缝布偶,志愿者用无人机勘测,还有片绿色的草坡,坡上的草组成了“谢谢”两个字。“这是孩子们的主意,”他指着草坡旁的小房子,“要在这里建个‘种子博物馆’,收藏全国各地的作物种子。”
中午,大家围坐在厨房的灶台旁吃火锅,汤底是用阿依莫寄的野蜂蜜和甘肃的土豆熬的,菜是云南的野生菌和青海的牦牛肉。扎西从怀里掏出个羊皮袋,里面是牧区新酿的青稞酒,给每个人倒了一小杯:“这酒里泡了人参,是合作社种的,以前只有生病才舍得喝,现在能当礼物送了。”
那个退休记者老爷爷又来了,这次带了本剪报集,里面全是关于公益的报道。“1998年抗洪,老周背着沙袋在九江大堤上连续奋战了三天,”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老周穿着那件带补丁的冲锋衣,裤脚淌着泥水,“当时他说,公益就像堆沙袋,每个人多堆一袋,洪水就进不来了。”最新的剪报是篇报道,标题是《从受助者到助人者:公益的轮回》,主角是那个戴白帽子的少年,现在是公益组织的志愿者。
睿睿突然举着个布偶站起来:“我提议,我们给种子博物馆写封信吧!”他掏出纸笔,趴在火锅旁写:“亲爱的种子,希望你们在新的地方生根发芽,长出好多好多向日葵,结出的籽再送到别的地方去。”扎西立刻凑过去,用藏文在旁边翻译,陈默则画了个简笔画,是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树荫下坐着好多孩子。
陈默的手机响了,是甘肃希望小学的校长发来的视频:向日葵籽已经收完了,孩子们正在脱粒,用的是基金会捐的太阳能脱粒机,效率比手工快十倍。“今年的籽留了一半当种子,”校长笑着说,“另一半榨成了葵花籽油,装在阿依莫合作社的蜂蜜罐里,贴上了‘爱心油’的标签,要寄给资助过他们的人。”视频里,那个“小小气象员”正用测糖仪测葵花籽的甜度,屏幕上显示12.5%,她兴奋地跳起来:“比去年甜!”
裴砚辞的3D打印机打印出了“种子博物馆”的模型,屋顶是太阳能板,窗户是用回收玻璃做的,门口有个巨大的向日葵雕塑,花瓣是用不同颜色的再生塑料做的。“这是用孩子们的设计图打的,”他指着模型里的展柜,“每个展柜都有传感器,能显示种子的来源和故事。”睿睿非要在模型旁放个布偶,就是那个塞着桂花的小熊,“让它给种子当守护神。”
下午,那个农业博士带着新培育的稻种来了,稻穗比普通品种长三分之一,谷粒饱满得像珍珠。“这是第三代‘周老师稻’,”他小心翼翼地把稻种放进密封袋,“能在海拔三千米的地方种植,亩产突破了四百公斤。”他带来的资料里有张对比图:十年前,当地牧民的主食是青稞,顿顿离不开;现在的餐桌上,米饭、蔬菜、肉蛋奶样样齐全,照片里的孩子脸蛋红扑扑的,比十年前高了半个头。
陈默的土壤改良实验室传来好消息:固氮菌和草种的混合样本在模拟沙漠环境中发芽了,嫩芽顶着层白膜,是菌液形成的保护层。“成功了!”他调出显微镜下的照片,根须上附着着密密麻麻的菌群,“这些菌能帮草吸收养分,还能抵抗风沙。”屏幕上弹出牧区孩子发来的视频,他们在草原上种植的试验田已经长出了绿色,像给大地铺了块绿毯子。
叶惊鸿翻开老周的笔记本,最新的一页贴着那张抗洪的照片。她提笔写下:“今天终于明白,公益不是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是把自己当成一颗种子,落在需要的地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再把种子传给别人。就像这颗草种,带着固氮菌的爱,在沙漠里也能长出春天。”
雨停了,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给院子镀上了层金边。睿睿和扎西把混合了菌液的草种装进信封,每个信封上都画着笑脸,要寄往甘肃、新疆、内蒙古——所有需要绿色的地方。陈默在每个信封上都贴了张二维码,扫开能看到种植教程,是那个农业博士录的。
裴砚辞把种子博物馆的模型放在展柜里,和那件带补丁的冲锋衣、阿依莫的藏袍摆在一起。“这是新的希望,”他说,“老周当年播下的种子,现在已经长成了森林。”模型的窗户里,能看到颗小小的向日葵籽,在灯光下闪着光,像颗埋在土里的星星。
王奶奶把晒干的桂花装进布偶,香气混着羊毛的味道漫开来。“这些布偶要寄往十个省份的山区学校,”她数着布偶的数量,“每个布偶都带着我们的牵挂,就像老周说的,心到了,温暖就到了。”远处传来快递车的声音,这次要寄走的除了布偶和种子,还有本厚厚的《公益实践手册》,汇集了各地的经验,封面上画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根须蔓延到全国各地。
睿睿趴在门槛上,看着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远方的路。路的尽头,似乎有片金色的向日葵田,风吹过,花盘朝着太阳的方向转动,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无数双手在轻轻鼓掌。他突然想起扎西说的,雪山脚下的草已经发芽了,等到明年春天,那里也会变成片绿色的海洋。
叶惊鸿知道,种子已经落进泥土,剩下的,就是等待。等待春雨滋润,等待阳光照耀,等待它们破土而出,把贫瘠变成肥沃,把荒漠变成绿洲,把孤单变成温暖。就像老周说的:“做公益不用急,就像种树,今天浇的水,明年才会开花,后年才会结果,但只要种下去,总会有收获的那天。”
夜色渐深,基金会的灯还亮着,像颗在大地上跳动的心脏。陈默在整理草种的发货清单,裴砚辞在完善种子博物馆的设计图,王奶奶在给布偶写祝福卡片,睿睿在地图上给每个寄种子的地方画星星。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照亮了院子里的桃树,也照亮了那些即将踏上旅程的种子——它们带着爱和希望,要去唤醒更多沉睡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