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孕期的燥热像一层黏腻的纱，裹在季念念皮肤上，挥之不去。已是深秋，别墅里恒温系统维持着宜人的二十四度，她却总觉得心口憋着一团火，烧得喉咙发干，坐立难安。

“喝点这个。”张真源将一杯温凉的雪梨百合羹放在她面前，瓷勺轻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观察着她微蹙的眉头和泛红的脸颊，语气温和，“滋阴润燥的，你昨晚咳了两声。”

季念念摇摇头，推开杯子，动作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烦躁：“不想喝，腻。”

张真源的手顿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担忧覆盖。他没再劝，只是默默将杯子挪到一旁，拿起一本育婴杂志，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的单人沙发上，留下一个不打扰却随时能触及的距离。

客厅另一头，刘耀文正试图用乐高给安安搭建一个“史上最酷炫的城堡”，零件噼里啪啦散了一地。安安穿着蓬松的公主裙，像只圆滚滚的小企鹅，摇摇晃晃地穿梭在乐高废墟里，时不时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哎！小祖宗！这个不能吃！”刘耀文手忙脚乱地去抠她的小嘴。

安安以为爸爸在跟她玩，咯咯笑着躲闪，小胖手一挥，“啪”一声，不偏不倚拍在旁边正在看平板的严浩翔脸上。

严浩翔的眼镜歪到一边，平板差点脱手。他面无表情地扶正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安安无辜的大眼睛和刘耀文讪笑的脸，最终落在季念念明显不耐的神情上。他合上平板，一言不发地起身，去厨房拿湿巾。

“翔哥我错了我错了！”刘耀文抱着安安小声求饶。

季念念看着这一幕，心头那团无名火莫名又蹿高了几分。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沙发上一个靠垫。

“吵死了！”声音冲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惊讶的尖锐。

一瞬间，客厅里落针可闻。

刘耀文抱着安安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张真源放下杂志，担忧地看过来。刚从厨房出来的严浩翔停下脚步。在开放式书房处理文件的马嘉祺和丁程鑫同时抬起头。就连坐在地毯上调试吉他的宋亚轩和捧着剧本勾勾画画的贺峻霖也看了过来。

七道目光，带着不同程度的错愕和询问，聚焦在她身上。

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吓到，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季念念胸口剧烈起伏着，那股邪火烧得她眼眶发酸。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只是她控制不住。她讨厌自己这副易燃易爆、情绪失控的样子。

“对…对不起…”她声音发颤，狼狈地别开脸，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快要崩溃的表情，“我…我去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虚浮地冲进一楼客卫，“砰”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在地上。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不是委屈，是一种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和失控的恐慌。她死死咬住手背，不敢发出声音，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

门外一片死寂。

几秒后，极轻的脚步声靠近，停在门外。

“念念？”是马嘉祺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没有回应，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

“念念，开门。”丁程鑫的声音响起，比平时软了不止一度，甚至带上了一点哄劝的意味，“或者我们进来？”

她用力摇头，尽管他们看不见。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她听到压得极低的、七嘴八舌的商议声。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量体温了吗？”（张真源）

“孕激素水平波动会导致情绪异常，但剧烈程度超出平均值…”（严浩翔）

“都怪刘耀文！吵到念念了！”（贺峻霖）

“我…我不是故意的…”（刘耀文带着哭腔）

“嘘——小声点！”（宋亚轩）

“先把安安抱远点。”（丁程鑫）

“钥匙呢？”（马嘉祺）

一阵窸窣声后，门外又安静下来。

季念念哭得头晕，胃里也开始翻腾。她扶着洗手台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只觉得更加虚弱难受。

突然，门底下塞进来一张纸。

她泪眼模糊地看去，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画着一个极其丑陋滑稽的哭脸小人，旁边用彩色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是刘耀文，我是大笨蛋！念念姐打我骂我吧！(＞人＜；)”

没等她反应，又一张纸塞了进来。这次画着一朵蔫头耷脑的玫瑰花，花瓣掉了一半，下面一行清秀的字迹：“我的浪漫细胞今天集体罢工，惹你不高兴了。贺峻霖跪求原谅。”

第三张是简笔画，画了一把断弦的吉他，旁边标注：“音乐暂时静音。宋亚轩。”

第四张是一份手绘的、极其简略的折线图，峰值标着“烦躁值”，谷底标着“开心值”，旁边写着：“数据失灵。严浩翔。”

第五张画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茶叶拼成一个笑脸：“茶凉了，我再去煮。张真源。”

第六张…没有画，只有两个凌厉的字迹，力透纸背：“我的错。丁”

最后一张，是一把钥匙，被从门缝下缓缓推了进来。钥匙旁边，只有三个字，写得沉稳有力：“我们在。嘉祺。”

看着地上那七张形态各异却笨拙无比的“道歉信”，季念念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又哭又笑。泪水更加汹涌，却冲淡了心口那团灼人的燥火，只剩下酸涩的柔软。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伸出手，捡起了那把冰冷的钥匙。

门锁轻轻转动。

门打开一条缝。

七个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一窝蜂挤在门口。他们退开了几步，在走廊里站成一排，保持着一段给她安全呼吸的距离。

刘耀文眼睛红红的，像只做错事的大狗。贺峻霖难得没有嬉皮笑脸，眼神里带着紧张。宋亚轩不安地捏着衣角。严浩翔推了推眼镜，视线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张真源手里端着一杯新换的温水。丁程鑫嘴唇抿紧，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马嘉祺站在最前面，无声地向她伸出手。

没有人说话。只是安静地、专注地等待着。

季念念的视线再次模糊。她向前一步，没有握住马嘉祺的手，而是直接将自己埋进了他怀里，额头抵着他坚实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想吃…西区那家老字号的酸梅冰粉…要加很多很多山楂碎和花生…”

紧绷的气氛瞬间消融。

“我去买！”刘耀文第一个跳起来，转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丁程鑫喝住他，“你知道具体哪家？要加多少料？”

“我导航！”刘耀文掏出手机。

“导航找不到巷子深处那家，”贺峻霖拉住他，“得我带路，那老板女儿是我粉丝。”

“低温甜品，需要评估糖分和添加剂摄入量。”严浩翔已经开始快速搜索那家店的信息。

“坐我的车，快。”丁程鑫已经拿出车钥匙。

“念念，先喝口水，他们很快回来。”张真源把温水递到她手边。

宋亚轩悄悄拿起吉他，退到客厅角落，弹奏起一段极其轻柔舒缓的旋律。

马嘉祺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问：“还要别的吗？”

季念念在他怀里摇头，手臂环紧了他的腰。

窗外，秋日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将相拥的两人和周围忙碌又默契的身影拉成长长的影子，温暖地交织在一起。

那场突如其来的情绪风暴，最终消散在一碗即将送达的、加了双份山楂碎的酸梅冰粉，和七份笨拙却精准无误的爱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