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扫过街角，师青玄把破碗往身前推了推，缩了缩脖子。药铺前阵子遭了场小火灾，虽没伤着人，药材却烧得七七八八，他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又拾起这身旧行当。

来往行人裹紧衣襟匆匆而过，偶尔有铜板落进碗里，叮当作响。他正低头数着碗底那几枚零碎钱，眼角余光瞥见个身影在对面墙根蹲下——也是个乞丐，穿着件比他还破烂的灰布袄，头发乱糟糟遮着脸，手里捏着半块干硬的窝头，正小口小口啃着。

师青玄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皇城的乞丐多，这样沉默寡言的并不少见，只是不知为何，那人总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日头偏西时，几个地痞晃悠悠走过来，一脚踹翻了师青玄的破碗，铜板滚了一地。“这地界是爷罩着的，懂不懂规矩？”为首的黄毛啐了口唾沫。

师青玄攥紧拳头，刚想站起来，就见对面那乞丐忽然动了。他动作不快，像是被地痞推搡了一下，踉跄着撞过来，正好挡在师青玄身前。灰布袄的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腕上道极淡的疤——那疤的形状，像极了多年前他给贺玄画的护身符烧穿的印子。

“滚开！”黄毛扬手就要打。

那乞丐却没躲，只慢吞吞抬起头。乱发后的眼睛黑沉沉的，扫过黄毛时，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对方莫名打了个寒颤。“他的钱，我替他给。”他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地痞们见钱眼开，骂骂咧咧捡了钱袋走了。

师青玄愣住，看着那乞丐弯腰帮他捡铜板，手指骨节分明，只是沾了些泥污。“多谢……”他刚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把铜板放回碗里，转身走回对面墙根，重新蹲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师青玄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贺玄以前总爱穿深色的衣裳，总爱低着头听他絮叨。他试探着喊了句：“老乡，要不要来碗热汤？前面巷子有家面摊，我请你。”

那乞丐没回头，只闷闷地应了声：“不用。”

声音有些哑，却像根针，轻轻刺了下师青玄的心。他笑了笑，不再多问，揣好破碗往面摊走。走了几步回头，见那乞丐还蹲在原地，正望着他的方向，风吹起他额前的乱发，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师青玄忽然觉得，这深秋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他转身加快脚步，心里却打定主意，明天要多讨些钱，买两个热馒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