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章明远竖起大衣领子，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凝结。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来到俄罗斯——不是作为棋手参加比赛，而是像间谍一样追踪一个可能害死父亲的神秘组织。
"还有两个街区。"林雨晴查看手机地图，她的脸颊被冻得通红，"红场西北角的一条小巷里。"
三天前从上海逃离后，他们辗转香港、迪拜，最后抵达莫斯科。一路上换了三次身份，绕了半个地球，只为了甩掉可能的跟踪者。章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黑皇后棋子——那位失踪特工留下的最后线索。
转过街角，红场壮观的建筑群映入眼帘。即使在阴沉的天色下，圣瓦西里大教堂的彩色洋葱顶依然鲜艳夺目。游客们裹得严严实实，在积雪的广场上拍照留念。
"这边。"林雨晴转向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巷口挂着一块已经褪色的木牌，上面用俄语和英语写着"沙皇棋局——古董棋具与收藏品"。
店铺门面狭小，橱窗里陈列着几套精美的古董象棋，玻璃上积了一层薄灰。门铃发出刺耳的"叮当"声，两人踏入店内。
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木头、皮革和陈旧纸张的气味。店内比外观看起来宽敞许多，四面墙都是直达天花板的木架，摆满了各式棋具。中央一张长桌上，十几盘不同风格的象棋正在进行各种对局。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随后，一位白发老人缓步走出。他身材高大，背微驼，脸上的皱纹如同棋盘上的纹路般纵横交错，但眼睛依然锐利如鹰——正是照片上的前苏联冠军米哈伊尔·波罗丁。
林雨晴用流利的俄语回应，老人眉头微挑，改用英语："啊，中国客人。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
章明远注意到老人左手小指缺了一截——这是照片上看不到的细节。
"我们听说您这里有世界上最全的国际象棋收藏。"林雨晴微笑着，语气轻松得像普通游客，"特别是沙俄时期的珍品。"
波罗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停在章明远脸上。"收藏家？棋手？"
"都是。"章明远回答，"我父亲也是。他生前非常推崇您的棋艺。"
"你父亲是？"
"章立群教授。"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转身走向柜台。"跟我来。"
里间比外厅更昏暗，墙上挂满了发黄的照片和比赛奖状。一张小桌上摆着一盘未完成的棋局——又是那个熟悉的局面，白方优势却暗藏杀机。
波罗丁关上门，突然抓住章明远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长得像他。章教授还好吗？"
"他去世了。去年三月。"章明远直视老人的眼睛，"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波罗丁松开手，叹了口气。"我警告过他不要深究。'暗棋'不是几个学者能对抗的。"他走向书架，抽出一本厚重的棋谱，露出后面的保险箱。"你们来是为了这个？"
保险箱打开，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张和几个U盘。林雨晴上前一步："您也是组织的一员？"
"曾经是。"老人苦笑，"年轻时以为是为国效力，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是权力游戏的棋子。"他指向那个小桌上的棋局，"这是识别标志。当这个局面出现在比赛中，意味着有信息需要传递。"
章明远拿出父亲的小木质棋盘，摆在一旁。"为什么是这个局面？白方明显优势。"
"正因为如此。"波罗丁解释道，"职业比赛中，优势方很少会突然崩溃。这种反常更容易引起注意。组织内的接收者知道要看特定的回合和走法。"
林雨晴已经快速浏览着那些文件。"这些是密码本？"
"早期的。现在都用数字加密了。"老人咳嗽几声，"二十年前，我们只是用棋子位置传递简单信息。后来章教授发现后，组织升级了系统。"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章明远，"你父亲是个天才。他破解了我们花了十年完善的密码体系。"
章明远拿起桌上的一个黑车棋子，发现底部有细微的刻痕。"这些标记也是信息的一部分？"
"材质、重量、底部的刻痕，甚至摆放的角度。"波罗丁点头，"现代技术让微缩存储成为可能。一颗棋子可以携带几个G的数据。"
林雨晴取出金属盒中的黑皇后棋子递给老人。"您见过这个吗？"
波罗丁的脸色骤变。他接过棋子，仔细检查后，用一把小刀撬开底部——里面竟藏着一个微型存储芯片。
"果然如此。"老人声音颤抖，"'黑皇后行动'的核心组件。他们开始部署了。"
"什么是黑皇后行动？"章明远追问。
波罗丁刚要回答，店铺门铃突然响起。老人迅速将芯片塞回棋子，递给章明远。"走，现在！后门通向地下室，能到隔壁街道。"
"谁来了？"林雨晴已经进入警戒状态，手伸向腰间。
"组织的人。每周这个时间会来取信息。"波罗丁推着两人向后门走，"如果发现你们在这里..."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前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老人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老式手枪，"地下室门在书架后，红色棋子的位置按下。"
章明远犹豫了一瞬，但林雨晴已经拉着他冲向书架。她找到那颗红色象牙棋子用力按下，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向下的楼梯。
身后传来波罗丁用俄语的大声质问，接着是更多的枪声。林雨晴毫不犹豫地关上暗门，拉着章明远在漆黑的地下室通道中奔跑。
通道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品的气息。远处微弱的光线指引他们前进。章明远的心脏狂跳不止，手中紧握着那枚黑皇后棋子。
"他是为了掩护我们。"章明远喘息着说。
"继续走。"林雨晴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冷静，"出口应该不远了。"
果然，转过一个弯后，一道铁梯通向井盖。林雨晴先爬上去，小心推开井盖观察片刻，然后示意章明远跟上。
他们出现在一条僻静的后巷，距离"沙皇棋局"已有两个街区远。警笛声从主街方向传来，天空中开始飘落雪花。
"需要查看那个芯片。"林雨晴扫视四周，指向街对面的一家网吧，"那里应该可以。"
网吧昏暗拥挤，充斥着电子游戏的声音和年轻人的叫喊。他们选了最角落的一台电脑，林雨晴从包里取出小型读卡器，插入黑皇后棋子中的芯片。
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需要密码才能访问。
"试试你父亲教你的数字系统。"林雨晴说。
章明远输入了几种棋子数字组合，都不正确。他盯着屏幕思考，突然想起波罗丁桌上那盘棋局。"等等，也许不是棋子价值，而是那个特殊棋局的位置。"
他回忆棋局中每个棋子的位置，将其转换为数字代码：a1=11，h8=88...输入后，屏幕闪动，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有三个文件：一段视频、一份名单和一个标有"部署计划"的加密文档。
林雨晴先点开视频。画面中出现一间昏暗的房间，一个背对镜头的男人正在说话，声音经过处理：
"黑皇后行动进入最后阶段。当信号发出时，所有节点同时激活。记住，真正的控制不在于棋子本身，而在于操控棋盘的人。"
视频突然结束，没有更多信息。名单文件打开后，显示着几十个名字和代号，按国家分类。章明远注意到松本健一的名字出现在日本部分，代号"樱花"。
"'节点'是什么意思？这些人是'暗棋'的特工？"章明远问道。
林雨晴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不只是特工...看这个。"她指向名单中几个中国名字后的备注，"这些人现在都在关键岗位。如果'黑皇后行动'是某种协同行动..."
她没有说完，但章明远明白了含义——这可能是某种大规模破坏或政变计划。
"需要解密那个部署计划。"林雨晴尝试了几种方法，都失败了，"需要特定密钥。"
章明远想起父亲笔记本上的话："棋如人生，第一步永远最重要。"他输入了父亲教他下的第一步棋——白兵e2到e4的数字代码。
文件解锁了。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世界地图，标记着十几个红点，每个旁边都有日期和时间。最近的一个位于莫斯科，时间是——明天中午。
"这是什么地点的坐标？"章明远放大莫斯科的标记。
林雨晴迅速查询。"大剧院广场...明天中午那里有什么活动？"
网络搜索很快给出答案：明天是大剧院建院245周年纪念日，将有盛大庆祝活动，预计数万人参加，包括多位政府高官。
"恐怖袭击？"章明远压低声音。
"或者更糟。"林雨晴已经拷贝所有数据，拔出芯片，"我们需要联系——"
她的话戛然而止。章明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网吧入口处，两个穿黑色皮衣的男子正在扫视室内，其中一人耳朵上别着通讯器。
"别回头。"林雨晴轻声说，同时将芯片藏回棋子，"慢慢起身，跟我去洗手间方向。"
洗手间走廊尽头有紧急出口。两人刚推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俄语的呵斥声。他们冲进后巷，在莫斯科的夜色和飘雪中狂奔。
转过几个街区后，林雨晴拉住章明远躲进一家热闹的餐厅。"暂时甩掉了，但他们有面部识别技术，莫斯科已经不安全。"
"我们得警告当局明天的活动。"章明远喘着气说。
"不能相信当地警方。名单上有莫斯科高层名字。"林雨晴思考片刻，"我有办法联系可信的人，但需要时间。今晚我们必须不断移动。"
她领着章明远穿过餐厅厨房，从员工出口离开，混入涅格林纳亚大街的人群中。夜色已深，红场周围的建筑灯火辉煌，游客们沉浸在节日气氛中，完全不知危险临近。
章明远握紧口袋里的黑皇后棋子，想起视频中那句话："真正的控制不在于棋子本身，而在于操控棋盘的人。"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刚刚触及了一个比想象中庞大得多的阴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