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年前。

初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着朱家小院的树叶，沙沙作响。苏新皓来到朱家已经两三个星期了。这期间，朱母总是热情地关心他的衣食起居；朱父虽话不多，但偶尔也会问问他在学校的学习情况。可唯独朱志鑫，对他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

每天，苏新皓和朱志鑫说的话，加起来都超不过三句。在家里，朱志鑫看他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带着一丝疏离，仿佛他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到了学校，两人更是形同陌路，即使迎面走来，也只是各自别开眼，径直走过。

一个寻常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气氛却有些沉闷。朱母一边给苏新皓夹着煎蛋，一边关切地问：“小苏啊，昨天在学校怎么样？老师讲课能跟上吗？”苏新皓赶紧放下筷子，笑着回答：“挺好的朱阿姨，老师讲的我都能听懂。”朱父也在一旁搭话：“那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同学或者老师。”

而朱志鑫，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专注地扒拉着碗里的粥。朱母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示意他也说点什么。朱志鑫这才抬起头，看了苏新皓一眼，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便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吃完了，先走了。”朱志鑫迅速放下餐具，拿起书包，起身就往门外走。

“阿志，等等小苏啊！”朱母急忙喊道。

朱志鑫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闷闷地说：“司机有好几个，分两次送又不是不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朱父朱母对着苏新皓露出略显尴尬的笑容。

“小苏啊，别往心里去，阿志他一直就是这个性子，等你们熟络起来就好了。”朱母拍了拍苏新皓的肩膀，安慰道。

这样的话，苏新皓在这两三个星期里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他笑着点点头，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朱志鑫真的有那么难相处吗？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一天下午，苏新皓从朱志鑫的房间门口经过，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忽然飘进他的耳朵。那琴声如同山间的清泉，又似夜空中的星辰，纯净而美好。苏新皓虽然不懂音乐，却也被这琴声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悄悄地站在房门口，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琴声时而舒缓，如微风拂过湖面；时而激昂，像暴雨敲击大地。苏新皓听得入了迷，直到琴声渐渐停下，传来脚步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慌忙想要跑开。

“你站在这儿干嘛？”一个略带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新皓的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看到朱志鑫正站在门口，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苏新皓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低下头，不敢看朱志鑫的眼睛，小声说：“我……我只是觉得你弹的琴很好听。”

朱志鑫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问道：“你喜欢听？”

“嗯。”苏新皓小心翼翼地点点头，眼睛不自觉地瞟向房间里那架黑色的钢琴，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进来吧。”朱志鑫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苏新皓却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苏新皓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有些局促地走进房间，关上了门。朱志鑫的房间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简约又单调，大部分家具都是黑色的，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喂。”朱志鑫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苏新皓吓了一跳，连忙看向站在钢琴旁的朱志鑫。

“刚刚看你盯着钢琴，是想弹吗？”朱志鑫问道。

“嗯。”苏新皓老实地点点头，“我很早就想弹钢琴了，只是一直没机会。”

“过来坐下。”朱志鑫指了指钢琴凳。

苏新皓赶紧走过去，乖乖坐下。

“弹弹看。”朱志鑫站在一旁，抱臂看着他。

苏新皓伸出手，放在琴键上，却又有些犹豫。他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按下，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对朱志鑫说：“我……我不会……”

“没学过？”朱志鑫问。

“嗯，没学过。”苏新皓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想弹？”

“我看过钢琴演奏会，觉得特别好听，从那以后就对钢琴产生兴趣了。”苏新皓诚实地回答。

朱志鑫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起来，我弹给你看。”

苏新皓连忙起身，站到一边，看着朱志鑫坐到钢琴前。朱志鑫的手指修长而灵活，轻轻落在琴键上，瞬间，一段优美的旋律便流淌出来。苏新皓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猛地回过神。

“搬张椅子来。”朱志鑫站起身，对苏新皓说。

“啊？”苏新皓没反应过来。

“坐我旁边，我来教你。”朱志鑫的语气很平静，但苏新皓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朱志鑫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不想学？”

“不不，想学！”苏新皓赶紧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小心翼翼地坐在朱志鑫身边。

朱志鑫耐心地教苏新皓认识琴键，讲解基本的指法。苏新皓学得很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志鑫的手，仔细听着他的讲解。虽然一开始手指还是有些不听使唤，但在朱志鑫的指导下，也渐渐能弹出几个简单的音符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苏新皓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朱志鑫教他弹钢琴的画面。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想着：原来这个哥哥，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