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的重量

第一章：灰烬的重量

指尖下的水晶触感冰凉，带着一种被遗忘的寒意，固执地穿透皮肤，渗入骨髓。顾琛垂着眼，目光沉滞地落在手中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里面装着林晚，或者说，装着林晚燃烧殆尽后残留的灰烬。五年。整整五年，她像一株攀附着他的藤蔓，汲取着他偶尔施舍的、带着毒汁的养分，摇摇欲坠地活着。他习惯了她的卑微，她的讨好，她每一次望向自己时，眼底那点摇摇欲坠、却又始终不肯熄灭的光。

直到那天，苏晴回来了。那抹他心尖上珍藏了多年的白月光，终于挣脱束缚，回到了他的世界。阳光似乎都格外眷顾苏晴，将她衬得愈发纯净美好。而林晚，那个角落里黯淡的影子，就在苏晴光彩夺目的归国宴上，彻底消失了。

顾琛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瞬间。林晚站在露台边缘，夜风掀起她单薄睡裙的一角，猎猎作响。她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透明的笑，对着楼下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他，用尽力气喊：“顾琛！这次药真的无解了！”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人声喧嚣，他看清了她的口型。又是这一套！厌烦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扯了扯嘴角，眼底淬满寒冰，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无声地冷笑。他以为那又是她拙劣的把戏，一场以死相逼的、令人作呕的表演。

然而下一秒，那个单薄的身影如同一片失去所有支撑的枯叶，决绝地向后倒去，轻盈得没有一丝重量，瞬间被深沉的夜色吞噬。那一刻，顾琛脸上的冷笑凝固了，扭曲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骇。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撕裂！他推开身前的人，不顾一切地冲向露台边缘，指尖徒劳地伸向那片虚无的黑暗

太迟了。

楼下的惊呼和混乱，急救车刺耳的鸣笛，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所有声音和画面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唯有林晚最后坠落的姿态，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反复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也烫进了他灵魂最深处。她消失前，那双望向他的眼睛，空洞得仿佛早已燃尽了世间一切情感，只余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顾先生，节哀。林小姐……吞服的剂量太大了，送来时已经……”

医生后面的话，顾琛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耳边只剩下林晚最后那句绝望的嘶喊，还有自己那声冰冷刺骨的嘲讽。药无解……原来是真的无解。她不是演戏，她是真的，不想活了。这个认知像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缓慢地旋转，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碾碎灵魂的剧痛。

五年，他豢养的金丝雀，他肆意伤害的替身，他从未真正看清过的林晚，用最惨烈的方式，挣脱了他亲手打造的牢笼。如今，他手中捧着的，不是温热的躯体，不是卑微的祈求，只是一捧冰冷的、没有生命的灰。这重量，沉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沉得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灵魂的某个部分，也随着那个坠落的夜晚，彻底粉碎了，化为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