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雨后初晴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投下斑驳光影。鎏金熏球里青烟袅袅，檀香混着雨后湿气漫在沈清辞的寝宫里，闷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她刚从皇后宫里晨省回来，卸下钗环仅着素色常服，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像两把小刀子，把整个大殿里的动静都剜了一遍。
殿里静悄悄的，只有宫女们轻手轻脚走路的声音。沈清辞心里却翻江倒海，眼前总晃着昨天夜里太子萧景渊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听说他在苏云瑶的偏殿外站了整整一夜，连早朝都差点误了。
"娘娘，该安置凤印了。"
侍女长李玉容端着锦盒走过来，声音恭恭敬敬的。她是宫里的老人，打沈清辞三年前进宫就跟在身边，按理说该是最贴心的人。可沈清辞看着她那双总是垂着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发痒。
沈清辞伸出手，刚碰到锦盒里的凤印就顿住了。不对。她指尖轻轻掂了掂，眉头慢慢皱起来。这凤印比平时沉了点，不是错觉。常年在军营里摸刀枪的手，对重量的感觉比谁都准。
"放着吧，本宫亲自收。"沈清辞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有点凉了，但她没说话。
李玉容应了声"是"，把锦盒放在妆台上，转身假装整理桌上的胭脂水粉。沈清辞眯着眼看她背影，注意到她右手小指悄悄蜷缩了一下，这是她紧张时的老毛病。
"李姑姑，"沈清辞突然开口，"昨儿收到家里密信，边境好像不太安稳。"
李玉容的手顿了顿，快得几乎看不见。"是吗？那沈家军定会护卫周全，娘娘不必担心。"她头也不回地说，声音还是那么平稳。
沈清辞放下茶盏，慢慢走到妆台前，打开最下面那个暗格，故意不把门关严。"是啊，就是不知道京城里会不会跟着不太平。"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塞进去，眼角余光瞥见李玉容的耳朵动了动。
"姑姑跟了本宫三年了吧？"沈清辞转过身，突然靠得很近。她比李玉容高出半个头，俯视下去的时候，能看见对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回娘娘，三年零两个月。"李玉容的头垂得更低了。
"三年..."沈清辞伸出手，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李玉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足够长到知道本宫每天什么时候喝安神茶，也足够长到...忘了自己本来是谁的人。"
李玉容的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
沈清辞松开手，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但愿是本宫想多了。"
等殿里的人都退出去，沈清辞立刻锁上门，从暗格里拿出那个信封。她根本没写什么密信，里面只有一张白纸。可信封封口处她夹了根极细的银丝，现在银丝已经断了。
夜色像墨汁一样泼满了整个皇宫。沈清辞躺在软榻上，眼睛闭着，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烛火被她调得只剩豆大一点，刚好能看见门口的影子。
一更，二更...到三更梆子响过没多久，门轴忽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沈清辞的心猛地提起来，手指悄悄扣住了枕头下的匕首。
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动作轻得像只猫。借着月光，沈清辞认出那是李玉容。她手里拿着个东西，径直走到妆台前，从袖管里掏出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枚凤印！
沈清辞差点咬碎了牙。果然是她！两个凤印摆在一块儿，不细看根本分不出真假。李玉容飞快地把真凤印塞进怀里，拿起假的就要往锦盒里放。
"李姑姑深夜不寐，是为本宫看守凤印吗？"
沈清辞突然坐起身，声音不大，却像炸雷一样在李玉容耳边响起。李玉容"妈呀"一声尖叫，手一抖，凤印"哐当"掉在地上，摔出老大一声响。
"掌灯！"沈清辞厉声喝道。
早就埋伏在外间的四个亲信宫女立刻举着灯笼冲进来，手里都握着出鞘的短剑。李玉容瘫在地上，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像筛糠。
沈清辞慢慢下床，捡起地上那枚假凤印，又从李玉容怀里掏出真的，两只手各拿一个来回对比。假的分量做得挺像，花纹也仿得八九不离十，可惜边缘打磨得太亮了，倒显得假。
"太子倒是费心了。"沈清辞冷笑，"连重量都仿得有八分像。"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李玉容在地上磕头，"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是太子...是太子逼我的！"
"逼你？"沈清辞蹲下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太子拿什么逼你？是你那个在户部当差的弟弟，还是你卧病在床的老娘？"
李玉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好像见了鬼似的。"娘娘...您怎么知道..."
"本宫知道的比你想的多。"沈清辞松开手，站起来踱了两步，"说吧，太子要凤印何用？他想借我们沈家的势力做什么？"
李玉容咬着嘴唇直哆嗦，眼泪鼻涕全下来了。"太子说...说沈家手握兵权，若能得凤印号令沈将军...等陛下百年之后..."
沈清辞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萧景渊打的是这个主意！想拿她的凤印伪造沈家书信，调动兵权巩固储位！怪不得他最近故意冷落自己，还让苏云瑶那么嚣张，都是为了让她心烦意乱，放松警惕！
"所以他故意让宫人议论他为苏云瑶失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沈清辞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太子说娘娘心高气傲，知道了定会生气，到时候就顾不上别的了..."李玉容哭得喘不上气，"奴婢知罪！求娘娘开恩啊！"
沈清辞看着地上像滩烂泥似的人，突然觉得有点可笑。她还以为萧景渊对苏云瑶真有几分意思，闹了半天还是为了权术。这宫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二天清晨，沈清辞坐在镜前梳头，李玉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伺候，脸色白得像纸。沈清辞从镜子里看着她，忽然开口："本宫可以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玉容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光："娘娘请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你把这个给太子送去。"沈清辞从妆盒里拿出那个假凤印，"就说...你趁本宫不注意，偷偷换出来的。"她顿了顿，又从抽屉里拿出封信，"还有这个，你一并交给他。"
李玉容接过信，手还在抖。"这...这里面是..."
"你不用管里面是什么。"沈清辞拿起一支金簪，慢慢插进发髻里，"太子看了自然明白。你告诉他，本宫已经起疑，让他尽快动手。"
李玉容的眼睛张得老大："娘娘...您这是..."
"按我说的做。"沈清辞打断她，拿起一把银剪刀把玩着，剪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办妥了，你弟弟在户部的职位就能再升一级，你老娘的药钱，本宫包了。要是敢耍花样..."她用剪刀轻轻刮着自己的指甲，"你知道宫里最缺的就是填土的人。"
李玉容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办妥！"
等李玉容捏着假凤印和信匆匆离开，沈清辞立刻转身从床底下拖出个暗格，里面放着真正的密信和半张兵符草图。她召来最信任的小宫女，塞给她一个蜡丸："立刻出宫，交给沈家暗卫。告诉父亲，太子已动手，让他早做准备，但不必回应，静候本宫下一步消息。"
小宫女刚走，沈清辞就拿起那个真凤印翻来覆去地看。她总觉得不对劲，萧景渊费这么大劲偷凤印，就为了伪造书信？沈家军的调兵符一半在父亲手里，一半在陛下那，一个凤印顶什么用？
巳时刚过，沈清辞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带着两个宫女往御花园方向走。路过御书房时，她故意放慢脚步，假装赏花。御书房外的侍卫一个个跟石头似的站着，腰里的刀亮晃晃的。她看见李玉容低着头进了旁边的内侍省，心里冷笑一声。计划第一步成了。
萧景渊拿到假印和信，肯定会有所动作。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调动哪部分兵力。
正想着，怀里的凤印硌了她一下。沈清辞心里一动，快步走到假山后面，打发宫女在外面守着。她把凤印捧在手里仔细看，突然发现底部一角有个极细微的凹痕，不像是磕碰出来的。
她拿出发簪，用尖儿轻轻拨那个凹痕。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凤印底部竟然弹开了一小块！里面是空心的！
沈清辞的心跳一下子快起来。她往四周看了看，赶紧把那块小暗格抽出来。里面没有密诏，也没有珠宝，只有半片巴掌大的虎符和一张泛黄的地图碎片！
虎符！真正的调兵虎符！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手都开始抖了。这东西怎么会藏在凤印里？母亲传给她凤印的时候，只说这是沈家女儿该守的东西，从没提过还有这回事！
地图碎片上画着几条弯弯曲曲的线，看着像是河流，旁边还有个小红点。沈清辞把碎片翻过来，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子午谷"三个字。
子午谷...那不是通往京畿大营的密道吗？沈清辞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明白了。这凤印里藏的，根本不是什么后族信物，而是能调动京畿大营的秘密！
难怪萧景渊非要偷凤印！难怪父亲每次来信都让她好生保管凤印！这哪里是凤印，分明是能颠覆江山的炸弹！
沈清辞紧紧攥着虎符，指节都白了。她走到假山洞口，望着远处太子寝宫的方向，眼睛里像淬了冰。
萧景渊啊萧景渊，你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殊不知，你也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凤印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在嘲笑这深宫里所有的野心和算计。沈清辞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这皇宫，可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多了。
她把虎符和地图碎片小心收好，转身往自己寝宫走。脚步轻快，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既然他们都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不过，游戏规则，得由她来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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