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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断邮的冬季

回响蝉鸣的盛夏

北方的雪下了整整三天,把梧桐的枝桠压成了弯弯的弓。阿望踩着没过脚踝的雪去邮局,手里攥着封给南方的信,信封上画着北方的雪压断了梧桐枝,他想告诉小蝉,今年的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邮局的玻璃门上结着冰花,穿军大衣的邮递员搓着手说:“南方的路冻住了,邮车出不去。”阿望的手指捏着信封,纸面很快洇出个湿痕,像片提前融化的雪。他想起沈砚辞去世前总说,南北的邮路靠叶子连着,风不停,信就不会断,可如今风里裹着冰碴,连叶子都冻成了脆片。

回到家时,北方的梧桐果然断了根主枝。断裂处的年轮像道裂开的伤口,最中心的几圈泛着黑,是早年南方带来的籽里藏着的霉斑。阿望找来锯子想把断枝锯掉,锯到一半却发现树皮里嵌着根红绳——是周清沅当年系的,红得像凝固的血,被岁月泡成了深褐,却依旧牢牢缠在木骨里。

南方的电话打不通了。听筒里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像北方的寒风钻进了线绳。阿望抱着电话坐了整夜,直到天亮才想起,小蝉的婆婆上个月摔了跤,如今卧在病床上连话都说不清,哪还有力气去邮局寄信。他翻出南方寄来的最后一个包裹,纸箱上的梧桐叶邮戳已经模糊,里面的照片上,新苗被台风刮得歪了脖子,老太太拄着拐杖在旁边扶着,像要把自己的影子压进土里,替树挡住风雨。

林业站的人来看过断枝,说这树怕是活不过开春。阿望不肯信,找来稻草把树干裹了三层,又在树根下烧了堆炭火,烟雾缭绕中,忽然看见树干上的刻字:“沅,1963”。那字迹被雪水浸得发胀,像在流泪,他忽然想起沈砚辞说过,当年刻字时不小心划了手,血滴进树皮里,如今怕是顺着年轮,流成了树的泪。

除夕那天,阿望在北方的梧桐树下摆了副碗筷。碗里盛着南方的梧桐果粥,是他照着小蝉寄来的食谱煮的,粥里的果粒硌得牙疼,像咬着碎掉的时光。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他忽然听见树里传来声响,像有人在轻轻叩门,可凑近了听,只有断枝的呜咽,像封永远寄不出去的信。

大年初三,南方终于来了电话。是小蝉的丈夫打来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说老太太除夕夜走了,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片北方的梧桐叶,叶尖被捏得变了形,像只握不住的手。“她最后说,”电话那头的人忽然哭了,“说北方的树该想家了,让我们把新苗移到院中央,好让根往北方长。”

阿望挂了电话,抱着树干蹲下来。雪落在他的发间,很快积成了白,他想起小时候沈砚辞教他认年轮,说每圈年轮都是封信,藏着没说出口的话。可如今树快死了,那些没说出口的,怕是要烂在土里,像南方寄来的籽,再也发不了芽。

开春时,北方的梧桐果然没抽新芽。干枯的枝桠指着灰蓝的天,像只断了线的风筝。阿望在树下挖了个坑,把那些年寄往南方的信烧了,纸灰被风卷着往南飘,却在半空散成了碎末,像被北方的寒风吹碎的念想。他在树桩上刻了个邮戳,画着片断裂的叶子,下面写着“邮路已断,叶归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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