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视线里晃过的全是日文招牌，街边的自动贩卖机上印着的广告，连路人交谈的语调都带着动漫里听过的抑扬顿挫。

　　小A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亏得她常年看日漫，零零散散记了些日常用语，才勉强从路牌上的“横浜市”认出这地方——不然怕是到现在还懵着，不知道自己飘到了哪个国家。

　　更让她心头一沉的是远处那几栋楼。五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并排立着，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得晃眼，正是《文豪野犬》里标志性的黑色大厦。

　　所以……真的穿到这里了。

　　小A站在人行道边缘，看着川流不息的汽车和行色匆匆的路人，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

　　然后呢？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东西。

　　口袋里揣着手机，按亮屏幕，信号栏是空的，时间还停留在穿越前的下午三点。

　　背上的双肩包沉甸甸的，里面是出门时顺手塞的几包饼干、一瓶水，还有……她拉开拉链看了眼，昨天刚取的几张人民币，此刻竟变成了印着陌生人物头像的日元纸币。

　　是身穿啊。

　　这个认知让她指尖发凉。

　　就像那些同人小说里写的那样，她带着自己原本的身体和这点零碎物件，凭空掉进了这个世界。

　　没有身份，没有住处，甚至连在这里活下去最基本的凭证都没有。

　　麻烦大了。

　　小A深吸了口气，风扑在脸上，却吹不散她心里的慌。

　　众所周知，《文豪野犬》的世界只适合看，而不适合生活。

　　她靠着路灯杆慢慢蹲下身，盯着自己鞋尖上的灰尘，只觉得前路一片茫然。

　　蹲在路灯下不知过了多久，脚麻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小A慢慢撑着灯杆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长长地叹了口气。

　　耗着也不是办法啊。

　　她对自己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

　　总得做点什么，哪怕只是随便走走。

　　于是她就真的开始走。

　　陌生的街道像没有尽头的迷宫，路牌上的日文弯弯曲曲，店铺门口的招牌晃得人眼晕。

　　她走得很慢，眼睛飞快地扫过沿街的建筑，却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甚至说不清自己此刻究竟在横滨的哪一角。

　　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小A望着交叉路口的四个方向，忽然想起什么——中华街。

　　那里总归能听到熟悉的语言，看到眼熟的招牌吧？或许还能找到点安全感。

　　可中华街在哪呢？

　　她站在原地，视线在来往行人脸上转了一圈。

　　找人问问？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指尖就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搭话。

　　每次开口前都要在心里把措辞掂量半天，说出口时总带着过分的客气，连“谢谢”都要弯着腰重复两遍。

　　街对面有几个穿着水手服的女生，背着书包并排走着，笑声像风铃一样脆。

　　小A盯着她们看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背包带，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害羞是真的，但眼下这种时候，容不得她扭捏太久。

　　她在离她们半步远的地方停下，犹豫了半秒，轻轻拍了拍离得最近那个女生的肩膀。

　　“…欧…内酱…？”

　　这个称呼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才挤出来，发音生涩得像初学外语的小学生。

　　说完她就红了脸，赶紧掏出手机，点开提前输好的翻译软件，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字：“请问一下中华街在哪里”。

　　她把手机递过去一点，眼睛睁得圆圆的，带着点紧张，又透着十足的诚恳，定定地望着对方。

　　那几个JK像是被按了开关似的，听到那句生涩的“欧内酱”，突然就安静了半秒，随即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她们飞快地对视一眼，手拉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语速快得像在打机关枪，小A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零碎的音节，但“卡哇伊”这个词倒是清晰地钻入耳膜，重复了好几遍。

　　小A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像被夕阳晒过的棉花糖，连耳根都透着粉。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抠着手机壳边缘，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刚才被她拍肩膀的女生很快停下来，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了几行字，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是中华街的地址，还贴心地标注了附近的地铁站。

　　“从这里往前走二个路口，看到红色的牌坊就是啦。”翻译软件的女声温和地响起。

　　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头顶忽然落下轻柔的触感。

　　小A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其中一个女生正笑着拍她的头，动作轻轻的，像在摸一只怯生生的小猫。

　　其他几个人也围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自己的脸颊反倒红得比小A还厉害，临走时还挥着手说了句“加油哦”。

　　小A站在原地，摸着自己发烫的头顶，看着她们说说笑笑跑远的背影，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一下。

　　原来……主动搭话好像也没那么难。

　　顺着那几个女生指的路一直走，穿过两条种着樱花树的街道，又绕过一个挂着红灯笼的转角，远远地，一片朱红色的飞檐突然撞进眼里。

　　是中华街。

　　牌匾上“横滨中华街”几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着光，熟悉的方块字一个个跳进眼里，旁边店铺挂着的红灯笼垂下来，风吹过的时候轻轻摇晃，连空气里都飘着点酱油和八角的香气。

　　小A站在街口，看着那些写着“包子铺”“茶楼”的招牌，眼眶忽然就有点发热。

　　像是在茫茫大海里漂了很久，终于抓到了一块浮木似的，心里那点悬着的慌，莫名就落下去了半截。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脚步轻快了些，慢慢走进了这片熟悉又陌生的红色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