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耳边传来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老板娘正笑着招呼客人“刚出笼的肉包，来两个不？”

　　那熟悉的语调像温水淌过心尖，小A攥着背包带的手指都松快了些，胸腔里悄悄漾起一点细碎的激动。

　　要是真的回不去了……她望着蒸笼里冒出来的白汽，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或许在这里落脚也不错？

　　至少能听懂乡音，能看见熟悉的字，不用再对着满眼日文犯怵。

　　脚步不知不觉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住。

　　竹蒸笼叠得老高，掀开盖子时腾起的热气裹着浓郁的肉香，混着点面发酵的甜，直往鼻子里钻。

　　那味道勾得她胃里轻轻“咕噜”了一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奔来，稳稳落在了心尖上，熨帖又踏实。

　　小A站在铺子前，看着老板娘麻利地用竹夹子翻着包子，忽然觉得饿了。

　　老板娘手里的竹夹子顿了顿，抬眼瞧见小A直勾勾盯着蒸笼的样子，脸上堆起笑，用带着点生硬腔调的日语招呼：“小姑娘要不要吃包子啊？刚出笼的，热乎着呢。”

　　小A往后缩了缩肩膀，手指绞着背包带，声音细细的：“那个……我不是很听得懂。”

　　老板娘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亮，突然“噗嗤”笑出声来，手里的夹子往案板上一拍，改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爽朗道：“哎哟，原来是咱们自家姑娘啊！

　　早说嘛，看你站这儿半天，还当是来旅游的外国娃娃呢。”

　　她掀开蒸笼盖，白汽“腾”地冒起来，把老板娘眼角的笑纹都染得模糊了些：“想吃啥馅的？猪肉大葱的，还是豆沙的？姨给你拿热乎的。”

　　小A愣了愣，听着那熟悉的乡音，刚才紧绷的肩膀悄悄垮下来一点，脸颊又有点发烫，小声回：“那、那就来两个猪肉的吧，谢谢阿姨。”

　　于是小A手里很快多了两个热乎乎的肉包，油纸袋被烫得微微发皱，掌心能感受到那股扎实的暖意。

　　她慌忙低头去翻背包，指尖在几张日元里顿了顿，抽了张面额合适的递过去，小声道：“阿姨，钱给您。”

　　老板娘却笑着往回推她的手，手上还沾着点面粉，带着面香：“姑娘跟咱们客气啥？一个包子而已，不值当的。

　　看你这模样，是刚到这儿吧？出门在外不容易，姨请你吃。”

　　小A捏着钱的手僵在半空，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不太习惯这样的热络，想再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卡了壳，只能把包子往怀里紧了紧，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那、那太谢谢阿姨了……”

　　老板娘摆摆手，又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蒸笼里的白汽呼呼地冒，把她的笑声也裹得软软的：“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喽。”

　　小A捧着包子站在旁边，咬了一小口，温热的肉汁在嘴里散开，混着面皮的松软，烫得舌尖微微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

　　小A捧着两个包子，在中华街慢慢逛着。

　　红灯笼在头顶晃啊晃，两旁店铺的吆喝声、熟人间的招呼声此起彼伏，可她脚底下像踩着棉花，走了半天也没个方向。

　　手里的包子渐渐凉了，她咬了一口，面皮有点发硬，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其实也不是不想停下来，只是她实在没地方可去。

　　没有住处，没有熟人，连今晚能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走到一处僻静点的角落，靠在斑驳的红墙上，看着街对面一家店铺挂着的“民宿”招牌发愣。

　　要是有钱就好了……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张日元，是刚才人民币变的，不多，够吃几顿饭就不错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灯笼的光透过薄暮晕开暖黄的圈。

　　小A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不会……真要在街头蹲一晚上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背忽然有点发凉，心里乱糟糟的。

　　要是在原来的世界，哪怕是在国外迷了路，她也知道可以找大使馆，凭着护照总能找到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可现在……小A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华街的灯笼亮得更显眼了，可这点光亮照不亮她心里的慌。

　　这是《文豪野犬》的世界啊，哪有什么她熟悉的大使馆？

　　就算有，她一个凭空掉进来的“黑户”，又能拿出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她把最后一点包子塞进嘴里，咽下去的时候有点噎。

　　原来的世界里，再难的事好像都有个明确的去处可寻，可到了这里，连求助都找不到方向。

　　不不不，绝对不行。小A使劲摇了摇头，把“睡街头”这个念头甩得远远的。怎么能就这么认命呢？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的日漫里，好像有那种小餐馆或者便利店，是可以包吃包住的。要不……找份工作试试？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眼睛亮了亮。

　　至少能有个地方遮风挡雨，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晃荡。

　　虽然日语说得磕磕绊绊，也没什么特别的技能，但洗盘子、端碗总还是能做的吧？

　　小A攥了攥拳，把背包带子又紧了紧。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中华街深处走，目光扫过路边的店铺，心里默默念叨着：找工作，先找份能落脚的工作。

　　最后她在一家茶馆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家店看着有些年头了，木门框上雕着简单的花纹，被摩挲得发亮。

　　守在柜台后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脸上总是带着笑，客人来的时候会慢悠悠起身招呼，声音里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温和。

　　小A在门口站了会儿，见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大多是熟面孔，和老爷爷笑着聊几句家常，店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她悄悄数了数，店里好像只有一个年轻伙计在跑前跑后，老爷爷也时不时要起身帮忙端茶送水，确实显得有些忙乱。

　　就是这里了。

　　小A攥紧了衣角，深吸了好几口气，直到胸腔里那点紧张被压下去些，才定了定神，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木门。

　　“叮铃”一声轻响，她迎着老爷爷看过来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