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上海街头裹着潮湿的寒意，梧桐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像无数只折翼的蝴蝶。林雾抱着厚重的文件匆匆赶路，高跟鞋踩过满地碎金般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街角咖啡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橱窗，她下意识偏头避让，却冷不防与来人撞个满怀。深褐色的咖啡如飞溅的墨点，瞬间在她米色大衣上晕开深色的花，混着咖啡豆特有的苦涩气息，渗入织物纤维的每一个缝隙。
林雾踉跄着后退半步，文件散落一地。当她蹲下身捡拾时，发梢垂落遮住视线，却在抬头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在八年前的那个雨天。沈砚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银质袖扣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手里还握着洒了一半的咖啡杯。蒸腾的热气氤氲了他的镜片，却遮不住眉骨处那道浅浅的疤痕——是高三篮球赛替她挡下篮球时留下的。那时他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还笑着安慰她："这样就和你物理竞赛拿奖时的伤疤凑成一对了。"
他低头擦拭污渍的动作让林雾呼吸一滞。那个总爱用食指关节蹭东西的习惯还在，只是当年磨旧的护腕，如今换成了铂金腕表，表盘折射的冷光映在她发烫的脸颊上。"抱歉。"他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疏离，从口袋里掏出洁白的手帕递过来。林雾伸手去接时，无名指上的婚戒突然刺痛了她的眼睛，铂金戒圈上镶嵌的碎钻像冰晶，在暮色里泛着凛冽的光。那光芒如此刺眼，让她想起曾经偷偷藏在他课桌里的薄荷糖包装纸，也是这样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霓虹灯牌在他们头顶明灭，车流声裹挟着黄浦江的湿气漫过耳畔。沈砚弯腰帮她拾起散落的文件，指尖擦过她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做实验时被试管划破留下的。"最近在忙暗物质项目？"林雾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沈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嗯，团队刚发表了新成果。"他说起妻子时语气变得柔和："她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天文台做行星观测。"话语间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像一把钝刀，在林雾心口反复拉扯。她想起自己手机里那个加密相册，最新的照片永远停留在三年前，而他的人生早已翻到崭新的篇章。
她注意到沈砚领带夹是个微型望远镜造型，想起高中时他总说要带她去看流星雨。那时他们在教学楼的天台上，他指着夜空认真地说："等我们都考上理想的大学，就去看真正的银河。"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沈砚下意识抬手，却在半空停住，转而扶了扶眼镜。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雾想起无数个晚自习，他为她讲解难题时，也会习惯性地推眼镜，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分别时，沈砚欲言又止："当年......" "该走了，"林雾打断他，视线落在他西装口袋露出的半截粉色手帕，边缘绣着精巧的字母缩写，"您太太还在等吧。"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转身的瞬间，林雾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摩擦声。她不敢回头，踩着高跟鞋走进人潮。地铁口的玻璃幕墙映出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西装革履的男人弯腰捡起一张泛黄的便签——那是从她文件里掉出的，背面还留着当年没写完的物理公式，旁边画着个褪色的小太阳。晚风卷起便签，飘向霓虹闪烁的江面，像一只迷失方向的纸船，承载着那些永远无法说出口的遗憾，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林雾的背影，渐渐融入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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