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夜里睡得沉,严浩翔梦回成婚那一年。
新婚之夜,丫鬟墨竹偷偷跑来告诉严浩翔,刘耀文被他的士兵轮番灌酒,已经醉倒,闹婚的那帮人怎么喊他都喊不醒,这洞房花烛夜啊,怕是没指望了。
严浩翔长舒一口气,弯下挺直好几个时辰的脊背,自行揭了盖头,翘起二郎腿,就拿床头的绿豆糕大快朵颐。
边吃,边含糊地说:"也不知刘耀文哪根筋搭错了,京城之内,比我严家还大富大贵的比比皆是,我严浩翔也不是生得倾国倾城,他怎么就轻易应下了这门婚事呢?"
墨竹过来帮我拆头饰:"公子,你想那么多作甚?刘老将军不是答应了,明日就去御史台找人帮老爷求情,迟早将老爷被诬陷的事,查得水落石出,狱卒看在你将军夫人的身份,老爷是刘将军的岳父,也能让老爷少吃点苦。"
严浩翔抹着嘴角的糕渣,皱起了眉:"我就是担心,他刘耀文除了我家家产,另有所图,军饷亏空既已用我的嫁妆填了,父亲冤情也了解了,我与他迟早是要和离的。我听说,皇上最宠爱的思宁公主,去年及笄宴唯一邀请的未婚乾元就是刘耀文,皇上原是想招他作驸马的,我可不指望那么众星捧月的一个人,会甘愿让我占了正妻之位。"
严浩翔有点口感舌燥。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便继续说道:"更何况皇家的国库的钱财就比我严家少了吗?刘耀文与公主结亲岂不是更容易填补军中亏虚吗?那还容得了我吗?"
墨竹道:"可刘将军人中龙凤,公子你就不曾动心?今日在婚典上,我可是听中坤泽都羡慕你羡慕得紧呢。"
严浩翔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动心? 我会对他动心?我还不如对集市上做糕点的师傅动心!刘耀文在军中酒量千杯不倒,今晚这么容易就被人灌醉,他什么意思我还不听不明白,那我就是傻子!坤泽痴情自古就是累累白骨,墨竹啊,你可清醒点吧!"
05
那晚,刘耀文果真没来。
严浩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前堂的声音吵醒,声音让严浩翔觉得很耳熟。
严浩翔穿戴好跑过去,正巧见一年轻男子手握菜刀,将一只青花瓷瓶劈得粉碎,一小厮被划伤,正捂着胳膊,下人们见这种情形手里还拿着菜刀,谁也不敢靠近。
严浩翔大喝:"阿欢,这里是将军府,你发什么疯!"
王子欢旋过身,见到严浩翔,满脸戾气立即消退,换了副苦兮兮的表情。
"严哥哥,娘亲说你嫁给了刘耀文,我本不信,原来是真的!我马上就要赴试考功名了,你答应要嫁我的,为何不肯等我?"
严浩翔扶额无奈:"阿欢,虽说你我两家结过娃娃亲,但家父遭难后,亲事就被你母亲退了,我也始终把你当弟弟,嫁娶之事,切勿再提。"
他陡然高声:"退婚不是我的意思!我根本不想娶别人,严哥哥,从小到大我心中只有你!"
"可婚已经退了!"我既嫁了人,现在就是刘耀文的妻!"
王子欢突然笑得邪气:"没关系的,你终归会是我的。刘耀文要带兵打仗,刀剑无眼,他总有一天会战死沙场,等他什么时候死了,我就什么时候来娶你。而且我比他年轻,活得也比他久,我等得起。"
在场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环顾四周,刘府一众下人正恶狠狠地盯着王子欢,胆敢这般诅咒家主,若不是碍于严浩翔的情面,恐怕他们早将他撕了。
"那倒也不必!"
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严浩翔回过头,刘耀文已抱臂一幅痞样站在门下,见严浩翔转身看他,立马站直,挺拔的身姿如寒山雪松,散发一股傲然之气。
"我十五岁夜渡边境,烧毁十万担粮草,十八岁入瘴气林,生劈食人猛兽,二只身入敌军,取上将首级....本将的命,在阎王殿前都挂着免死脾呢。你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到了我这个年龄,有几分本事违抗父母之命?"
06
王子欢落荒而逃时,下人们都在笑。
严浩翔本想送送他。
刘耀文的亲兵突然轻咳,严浩翔立马回过神,笑嘻嘻地跑上前,抱歉道:"我同这小子一块长大,他就是小孩心性,嘴巴得罪过不少权贵,他爹没少给他擦屁股,将军切莫。"
"夫人无需解释。"
他打断我,指着院中一地狼藉,还有受伤的小厮,波澜不惊地说,"该赔的赔,该治的治。"
严浩翔点头哈腰,狗腿至极:"行行行!花瓶一定给您赔最贵的,大夫我也请最好的!"
严浩翔瞧他今日卸了戎装,只穿了身好看的蓝衫,严浩翔没话找话问了一嘴:"小的瞧您刚从外边回来,是有什么是的军务吗? 您不是在朝廷告了几日婚假吗?"
其实严浩翔想让他陪我去拜见刘老将军,顺便问问他父亲的事。
他的亲兵却急不可耐,语气中夹着一丝傲慢:"我们家将军去见思宁公主了!"
刘耀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立刻骤喝:"连元,住口!"
那亲兵幽怨地瞟了严浩翔一眼,悻悻低下头。
刘耀文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我只是找她澄清一些事。"
"哦...."严浩翔笑得谄媚殷勤,"没事的,我都懂,小的不会无理取闹,思宁公主千金之躯,将军是该及时澄清误会,别让她受了委屈。"
刘耀文盯着严浩翔,意味深长道:"夫人放心,从前有误会,今后不会了。"
婚后两月,刘耀文和严浩翔相敬如宾了一阵,但边关不稳,刘耀文领命出征。
送走活阎王,严浩翔带上府里众人过起了鸡飞狗跳。
哦不!
温馨美好的日子。
07
"杠上自摸加清一色对对胡,一人十八张,快快记账!"
一小厮睁大眼睛:"夫人你是不是诈胡了?那是三个九条吗? 我怎么瞧着像掺了个九饼?"
"饼你个头啊!"严浩翔拍打他脑袋,将麻将推翻重来,"旺财,你准是昨夜思春,把眼睛都熬花了,人家墨竹的心上人可是刘耀文身边那位,别惦记她了哈!"
墨竹尖叫一声,丢掉手里的麻将:"夫人再胡说,我就去跳井!"
"好好好,我不胡说八道,待刘耀文回府,我也不帮你撮合,你自个儿去问梁连元的意愿。"
"夫人你...我不陪你玩了!"
严浩翔一把拉住她:"不玩可以,你个绣花脑袋,昨天教你的字都记牢了吗?到时候别连婚书上的字都不认识。"
墨竹气得跺脚:"记住了记住了!这辈子的字,全叫夫人你给我教完了!"
严浩翔环顾四周,指着几个年纪尚幼的坤泽,吓唬他们:"我六岁就进私塾念书写字,我可瞧不起大字不识的文盲,一年之内,你们若是不将那本千字文认全,当心我把你们都发卖青楼去!"
他们一脸悚然,乖乖点头。
日头有些毒,我问:"墨竹,什么时辰了?"
墨竹支支吾吾:"快…快午时了吧,大概,可能,也许。"
严浩翔眼睛一亮。
"生火!我要给大家做饭!"
众人顿时泄了气。
"夫人,您就别拿惊世骇俗的厨艺祸害咱们了成吗?上回吃了您做的红烧肉,我连着三天没敢沾糖,看到街边卖的糖人我都嫌得慌。"
"有那么难吃吗?」我屡败屡战,越挫越勇,我向你们保证行不行?再磨砺几日,我一定做出绝世珍馐,让诸位一饱口福!"
做饭时,严浩翔将丫鬟冬雪叫来打下手,趁她切菜,偷偷塞给她一荷包银子。
她诧异:"夫人,这是?"
严浩翔狡黠一笑:"知道你母亲病重,急需用钱,刚刚我们赢的钱你都拿去吧,算大家凑的,将来谁有了难处,你也别忘记。"
她眼眶含泪,跪地磕头:"夫人的大恩大德,冬雪感激不尽!"
严浩翔甩开菜品,忙扶起她:"什么夫不夫人的?我区区一介商贾之子,与你家将军比,地位可差远了,在他心里,也没把我当夫人。"
冬雪踌躇再三,悄声开口:"不瞒您说,将军心里还真有别人。 听说....."
严浩翔讶异:"你怎么知道?"
她凑到严浩翔耳畔,声音极;"府上曾有个婢女,对将军生了不轨之心,她偷偷潜入了书房的密室,想伺机勾引,结果见到了那密室墙上,挂满了一位坤泽的画像。"
好刺激.....
严浩翔一兴奋,半瓶盐全倒进了锅里:"是不是思宁公主?"
冬雪摇摇头:"说是个陌生人,脸上蒙纱,就露出一双眼睛,据说那眼睛妩媚生情,一身素衣,不似凡人,那婢女被将军施完家法,驱逐出府后再无人敢擅闯密室,也就没人见过那当听了。"
严浩翔深感惋惜:"想不到刘耀文有这般深沉的心思,所以那位能被他放在心上的是那方神仙。若是父亲的事情能够早日解决,我便可及时抽身,让出正妻之位,他便可与那人续上前缘。"
冬雪哪里知道严浩翔其他意思:"没事夫人!不管那人是谁,我相信府上的大家是不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抢走将军的。"
严浩翔哭笑不得,拿起了盐罐,冬雪见严浩翔没反应便继续说道:"夫人,话又说回来,将军出征这么久了,夫人您没给他寄一份家书吗?"
严浩翔听闻手一抖,盐巴多撒了几勺。
"家书.....?"
狗才会给他寄
....
冬雪语重心长道:"丈夫远在千里,身处危险之地,夫人您难道不该关切一下将军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写,我该写些什么......"
08
第二日,严浩翔去狱中探视了严父。
严浩翔本以为牢内环境恶劣,严父那把老骨头定是吃不消的,却不料,牢房异常整洁,吃喝虽不及严府,但总是干净的。
更不要提严刑拷打了。
一向嚣张的没摆架子,反而十分有礼:"刘夫人,严老爷的案子,上面已经查出是有人故意为之,相信很快就会给严老爷一个清白的。每日咱还会定时让老爷出来活动筋骨,夜里也不会打扰老爷清梦,夫人就且放心吧。"
严浩翔那头发丝想都知道定是刘老将军在打点。
但是一打听才知道,并不是刘老将军....
而是刘耀文.....
真是受宠若惊....
严浩翔扶额.....
放在从前,就算是把家底全拿出来了,求着这群爷手下留情,也不见得有这般待遇。
刘耀文真是好厉害....
过了很久,严浩翔才知道那人只是穿着一身铠甲,在这牢狱中走了几步,道明他与严父的关系。
而这...就足矣让那些狱卒胆寒了。
为了表达对于刘耀文的感谢,严浩翔下定决心,终是拿起了笔,用以自己最大的诚心,尝试着写出了第一封信。
'君戍边半载,京中巷口柳色新换,今又逢夏,今托驿使寄去枇杷膏一罐,是庭中新结的果子,愿在边关一切安好,一切安好,平安归来。'
刘耀文一走就是一年,严浩翔凭借着在严家多年的管家本领,将将军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有着刘老将军的庇护,严父蒙受的冤情很快就有了眉目,顺藤摸瓜查明后,严父很快便能出狱。
那段日子,严浩翔满心欢喜,便频频往边关寄家书.....
.....
严浩翔寄出了很多信,但从未收到过回信。
据刘老将军说,敌军狡诈,爱搞偷袭,有时白天还在有说有笑的战友,夜间就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夺去了性命。
所以.....别说回信,吃饭睡觉,在军中都不一定能够顾及到。
直到有一日,严浩翔收到了来自边关的一盒果子。那是边疆特有的果子,驿使告诉过严浩翔这个果子的名字,但他没放在心上,将果子分给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