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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归巢

予你炽热和清冷

晚餐的氛围,在闻家父母踏入文家大门的那一刻,被推向了温馨的顶点。

闻父闻振庭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鬓角微霜,儒雅中透着久经商场的沉稳。闻母苏韵则是一袭剪裁优雅的珍珠白旗袍,气质温婉,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见到女儿后难以抑制的激动红晕。他们的到来,瞬间让本就暖意融融的文家客厅更添了几分热闹与亲厚。

“爸!妈!” 闻映佑快步迎上前,清冷的眉眼在见到双亲时终于彻底舒展开,染上真切的笑意。三年未见,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佑佑!” 苏韵眼眶微红,一把将女儿拥入怀中,声音带着哽咽,“我的宝贝女儿,总算回来了!让妈妈好好看看。” 她捧着闻映佑的脸,细细端详,“瘦了,也…更清冷了,像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子。” 语气是满满的心疼和骄傲。

闻振庭虽不像妻子那般外露,但眼底的欣慰和慈爱同样浓烈。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沉稳的声音带着暖意:“回来就好。学业完成得很出色,爸爸为你骄傲。” 他看向闻映佑的眼神,带着审视,也带着赞许。

“伯父,伯母。” 文新冉走上前,脸上带着得体的、面对长辈时特有的温煦笑容,那是在商场上绝不会出现的柔和。她自然地接过闻振庭脱下的外套,递给一旁的阿姨。“一路辛苦了。快请坐,正好开饭。”

“新冉啊,又麻烦你了。” 苏韵拉着文新冉的手,眼神慈爱得像看自家女儿,“佑佑在国外这几年,多亏你一直照顾着,惦记着,比我们这两个不着家的父母强多了。” 她话语里是真诚的感激。

“伯母言重了。佑佑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照顾她是应该的。” 文新冉微笑着,目光扫过安静站在一旁的闻映佑,那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她自然地引着闻家父母入座,安排座位时,不动声色地将闻映佑的位置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文孑晗也乖巧地上前问好:“闻伯伯好,闻伯母好。”

“晗晗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漂亮!” 苏韵笑着夸赞,又看向文新冉,“新冉把妹妹照顾得真好,一看就是懂事的好孩子。”

文孑晗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但在姐姐文新冉投来带着一丝审视意味的目光时,那笑容的弧度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她安静地在闻映佑另一侧坐下。

丰盛的晚餐摆满了长桌,香气四溢。两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融洽。闻家父母关切地询问着闻映佑在国外的生活细节,文新冉也恰到好处地补充着一些闻映佑在电话里未曾提及的琐事,言语间尽显她对佑佑无微不至的了解和关心。

闻映佑安静地听着,偶尔回答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小口吃着碗里文新冉不断夹来的菜。糖醋小排,清蒸鲈鱼,都是她从小喜欢的。文新冉的动作极其自然,仿佛这照顾已是刻入骨髓的习惯。每当她的筷子伸过来,闻映佑都能感觉到身边那存在感极强的气息,带着雪松与柑橘的冷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只对她释放的暖意。

“对了,新冉,” 闻振庭放下汤匙,看向文新冉,语气带着长辈的关怀,“听你张叔说,城东那块地皮,最后让宏远拿下了?有点可惜啊。”

文新冉用餐巾优雅地按了按嘴角,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锐利如刀锋,那是属于文总的锋芒:“是有点小波折。宏远用了些不太上台面的手段,截胡了一个关键供应商。不过没关系,” 她语气淡然,却透着强大的自信和掌控力,“我已经找到了替代方案,成本略高一点,但工期和质量更有保障。塞翁失马,宏远拿下的那块地,后续麻烦事不少,未必是好事。”

她条理清晰,分析利弊,言语间不见丝毫挫败,只有运筹帷幄的沉稳。闻振庭赞许地点点头:“嗯,你做事一向周全,我们很放心。商场如战场,偶尔的得失不必挂怀。”

“伯父说的是。” 文新冉微微颔首。

“新冉这孩子,能力真是没得说。” 苏韵感慨地对文父说,“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家业,还把晗晗照顾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怜惜,“就是太辛苦了。以前那桩婚事……”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有些歉意地看了文新冉一眼。

餐桌上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静默。

文新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和痛楚。那段被父亲遗命强加的无爱婚姻,以及离婚时对方觊觎文家产业的不堪纠缠,是她不愿触碰的伤疤。

闻映佑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她清晰地捕捉到了文新冉那一瞬间的僵硬和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她知道那段婚姻给冉冉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和不信任感。她放在桌下的手,几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想伸过去握住文新冉的手,给她一点无声的安慰,但最终只是蜷起了手指。

“妈,” 闻映佑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将话题自然地引开,“您和爸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苏韵立刻接上话茬:“这次能多待一阵子!你爸把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至少能陪你一个月!” 她看着女儿,满眼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闻映佑悄悄松了口气,余光瞥见文新冉似乎也放松了紧绷的肩膀,重新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低声道:“多吃点鱼,补脑。”

闻映佑看着碗里雪白的鱼肉,心头微暖,轻轻“嗯”了一声。

**(晚餐后:客厅小叙)**

晚餐结束,众人移步客厅。阿姨送上清香四溢的茶水和切好的果盘。

闻家父母和文新冉聊着一些商业上的见闻和合作的可能性。闻振庭对文新冉的能力颇为赞赏,言语间多有提点之意。苏韵则拉着闻映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亲戚的近况和一些琐事,眼神片刻不离女儿。

文孑晗安静地坐在闻映佑另一侧的沙发上,小口吃着水果,眼神有些放空。只有在闻映佑偶尔转头看她,对她微笑时,她才回以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柔软的布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闻映佑一边回应着母亲,一边分神留意着文孑晗。她能感觉到晗晗身上那股被压抑的、无处释放的烦躁。她的目光扫过晗晗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是暗的。

时间悄然流逝。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了八点半。

文新冉正和闻振庭讨论着一个投资项目,语速平稳,思路清晰。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文孑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其他的谈话声:

“晗晗。”

文孑晗像是被惊醒的兔子,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猛地抬起头:“姐?”

“你的手机给我。” 文新冉伸出手,掌心向上,语气是理所当然的命令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闻家父母也停止了交谈,目光略带诧异地看向文新冉,又看看瞬间脸色变得苍白的文孑晗。

闻映佑的心猛地一沉。来了。晗晗在房间里控诉的场景,猝不及防地在眼前上演。

文孑晗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姐姐伸出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屈辱,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文新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文新冉的手依旧伸着,耐心地等待着,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闻映佑看着晗晗眼中迅速积聚的水汽和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这种在长辈面前的、近乎公开的“审查”,对晗晗的自尊心是极大的伤害。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新冉?” 苏韵有些迟疑地开口,试图缓和气氛,“晗晗这么大了,手机……”

“伯母,” 文新冉转向苏韵,脸上带着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微笑,“您别担心。我只是看看晗晗今天的行程记录和学习App的使用时间。她最近课程紧,我怕她熬夜玩手机影响休息和学业。” 理由冠冕堂皇,充满了“为你好”的关怀,却带着冰冷的控制实质。

闻振庭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种教育方式并不完全认同,但他作为外人,又是长辈,不便直接插手文家的家事。

文孑晗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无声的抽噎和肩膀的颤抖,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她颤抖着手,将手机递了过去,仿佛递过去的不是通讯工具,而是自己被剥开的尊严。

文新冉神色如常地接过手机,指纹解锁,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目光专注地审视着上面的记录。她的侧脸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线条显得有些冷硬。那专注的姿态,不像姐姐在关心妹妹,倒像是法官在查阅关键证据。

闻映佑看着晗晗低垂着头,泪水无声地砸在沙发扶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再也坐不住了。

“冉冉姐,” 闻映佑的声音响起,清泠泠的,打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文新冉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文新冉抬起头,看向闻映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似乎不明白佑佑为何突然出声。

闻映佑迎着她的目光,清冷的桃花眼里带着一种温和却坚定的力量。她放柔了声音,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但话语却是对着文新冉说的:“晗晗今天见到我很开心,和我聊了很多学校有趣的事情。她看起来很累,可能是刚开学适应期。要不……手机明天再看?让她先回房休息吧?” 她巧妙地将晗晗的“心不在焉”归结为疲惫,给双方都递了一个台阶。

她的目光在文新冉和文孑晗之间流转,带着恳切的调解意味。

文新冉看着闻映佑。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的、柔软的祈求。她心底深处那份对佑佑独有的纵容和妥协,瞬间压过了掌控的欲望。她审视的目光在闻映佑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了一眼旁边低着头、肩膀还在微微抽动的妹妹。

最终,文新冉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将手机屏幕锁上,递还给了文孑晗。

“嗯,佑佑说得对。” 她的声音恢复了面对闻映佑时特有的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晗晗,累了就早点回房休息。手机……” 她顿了顿,还是加了一句,“晚上十一点前放客厅充电,别带进卧室。”

这已是她最大的让步。不再当场“审阅”,但监管依旧存在。

文孑晗如蒙大赦,飞快地接过手机,甚至来不及擦眼泪,含糊地说了声“谢谢姐”,又对着闻家父母和闻映佑仓促地说了句“伯伯伯母佑佑姐晚安”,便像受惊的小鹿般,低着头匆匆跑上了楼,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客厅里的气氛依然有些凝滞。闻家父母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文新冉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转向闻家父母,笑容重新变得温煦得体:“伯父伯母,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关于城西那个科技园区的配套……”

闻映佑看着她瞬间切换的状态,心底却沉甸甸的。她刚才的调解,看似暂时解了晗晗的围,但她也清晰地看到了文新冉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那是对她“插手”家事的不悦。那堵名为“保护”的铁幕,比她想象的更加冰冷坚硬。

**(次日清晨:餐厅暗涌)**

清晨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在文家宽敞的餐厅里。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麦香和咖啡的醇厚气息。

闻映佑穿着简单的米白色家居服,浅亚麻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坐在餐桌旁,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晨光给她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像一幅静谧的油画。

文新冉已经换好了职业装——一套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姿挺拔,气场强大。她正一边快速浏览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一边喝着黑咖啡,姿态干练利落。只有偶尔抬眼看向闻映佑时,那眼神里才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文孑晗也下来了,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显然刚起床不久。她低着头,安静地坐在闻映佑对面,默默地吃着盘子里的煎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昨晚的阴影显然还未完全散去。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和文新冉指尖划过平板屏幕的细微声响。

闻映佑的视线落在文孑晗身上,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和没什么食欲的样子,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时,文新冉放下平板,目光投向文孑晗,语气平淡地开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晗晗,下午两点的心理学导论,别迟到。张教授最讨厌学生迟到。”

文孑晗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犹豫:“下午?姐,我下午……我们动漫社有迎新活动,很重要的,我是策划组的……”

“迎新活动?” 文新冉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语气没什么波澜,“那种社团活动,能学到什么?不过是浪费时间。心理学导论是核心课,打好基础更重要。活动推了,或者让别人替你。”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决断,仿佛已经为文孑晗规划好了最优路径,不容置疑。

文孑晗的脸色瞬间白了。她捏紧了手里的叉子,指节用力到泛白,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和委屈:“可是……姐,我为了这个活动准备了好久!我是负责人之一!而且……而且心理学导论是晚上,下午只是小组讨论,我……我可以讨论完再去活动……”

“小组讨论就不重要了?” 文新冉的声音冷了一度,眼神锐利地扫向文孑晗,“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张教授的小组讨论质量很高,能学到很多课堂上没有的东西。那些社团的迎新活动,无非就是吃吃喝喝,互相认识一下,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必要?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训斥的味道,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餐桌。文孑晗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微微发抖,眼圈迅速泛红,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在姐姐绝对的力量和意志面前,她的辩解苍白无力。

闻映佑放下了牛奶杯。牛奶温热的触感还留在指尖,但心却一点点沉下去。她看着晗晗眼中迅速积聚的泪水和绝望,又看向文新冉那不容置喙的冷硬侧脸。这已经不是昨晚那种公开的“审查”,而是更日常、更渗透骨髓的控制——连下午几个小时的时间,晗晗都无法自主支配。

“冉冉姐,” 闻映佑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温和的,像清晨微凉的风,“我听说张教授的小组讨论,内容主要是梳理课堂笔记和预习下周内容,形式比较自由,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进度选择性参加?”

文新冉的目光转向闻映佑,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和探究:“佑佑,你对张教授的课也了解?”

“嗯,之前选修过他的网络公开课,知道一些他的授课习惯。” 闻映佑平静地回答,迎着她的目光,清冷的眸子清澈见底,“晗晗既然为社团活动准备了那么久,又是负责人,临时缺席确实不太好。而且,适当的社团活动,对人际交往和组织能力也有锻炼。心理学导论的内容,晗晗那么聪明,晚上认真听讲,课后自己梳理笔记,应该也能跟上。不如……让她下午先去参加活动?晚上保证准时去上课?”

她的话语不急不缓,条理清晰,既肯定了文新冉重视学业的核心诉求(保证上课),又为文孑晗争取了空间(下午活动),还巧妙地抬了一下晗晗(“那么聪明”),给出了替代方案(自己梳理笔记)。

文新冉看着闻映佑。少女清冷的容颜在晨光里显得格外纯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认真地注视着她,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的、纯粹的关切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请求。那眼神,轻易就瓦解了她心中因妹妹“不听话”而升起的不快和掌控欲。

她沉默了几秒。餐厅里静得能听到文孑晗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文新冉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平板电脑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既然佑佑这么说……那就去吧。”

她甚至没有再看文孑晗一眼,仿佛只是随口应允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那句“去吧”,对文孑晗而言,不啻于特赦令。

文孑晗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姐姐,又飞快地看向闻映佑,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感激,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这次是如释重负的泪水。她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哽咽:“谢谢姐!谢谢佑佑姐!我……我一定晚上准时去上课!笔记也会好好做的!”

闻映佑对她安抚地笑了笑,示意她快吃早餐。

文新冉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划过,似乎又投入了财经新闻的世界。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被闻映佑那眼神望着时,心底泛起的涟漪和那份不由自主的妥协。她对佑佑,似乎永远无法真正强硬起来。

**(上午:书房涟漪)**

早餐后,闻家父母出门访友。文新冉去了书房处理工作。文孑晗则像一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飞快地跑回房间,大概是去准备下午的社团活动了。

闻映佑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想整理一下带回来的书籍资料,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书房紧闭的房门。晗晗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和文新冉最后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妥协的应允,在她脑海里交织。她有些担心,自己刚才的“插手”,是否会让冉冉不快?毕竟,那堵“铁幕”,是她文新冉划定的绝对领域。

犹豫片刻,闻映佑还是起身,走到书房门口。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隙。她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文新冉的声音传来,带着工作时的冷静。

闻映佑推门进去。书房很大,两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柜,另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对着后花园。文新冉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前是摊开的文件和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她冷峻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也让她眼底的疲惫无所遁形。

“冉冉姐。” 闻映佑轻声唤道。

文新冉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她合上手中的文件,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朝闻映佑伸出手:“佑佑?怎么了?找我有事?” 她的语气是面对佑佑时特有的温软。

闻映佑走到书桌前,没有去握她的手,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她的目光落在文新冉略显疲惫的眉眼上,心头涌上一丝心疼。

“冉冉姐,” 她斟酌着开口,声音清泠泠的,“刚才……在餐厅,我是不是……多嘴了?” 她微微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带着一丝不安的脆弱感,“晗晗她……她真的很期待那个活动。”

文新冉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她看着闻映佑低垂的眉眼,那小心翼翼、带着点不安的样子,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心底那点因佑佑“干涉”家事而升起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奈和……一丝被依赖的熨帖。

她收回手,站起身,绕过宽大的书桌,走到闻映佑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熟悉的雪松柑橘香气笼罩下来。文新冉伸出手,没有像之前那样捧她的脸,而是轻轻握住了闻映佑微凉的手腕。她的手掌温热有力,指腹带着薄茧,触感清晰。

“傻佑佑。” 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说什么多嘴。你肯开口,肯替晗晗说话,我很高兴。” 她的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闻映佑手腕内侧细腻的肌肤,那动作带着一种安抚和亲昵的意味。

“晗晗那丫头,被我惯坏了,有时候不懂事,只知道玩。” 文新冉的语气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你帮她说话,说明你在乎她,把她当亲妹妹。我怎么会不高兴?” 她看着闻映佑抬起的、带着询问的清透眼眸,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

“我只是……” 闻映佑想说晗晗需要空间,想说那种密不透风的控制会适得其反,但看着文新冉此刻温柔包容的眼神,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怕打破这难得的温情,怕看到冉冉眼中再次浮现那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我知道。” 文新冉似乎看穿了她的欲言又止,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声音放得更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佑佑,晗晗和你不一样。你从小就懂事,独立,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晗晗……” 她顿了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恐惧,“她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人。这个社会太复杂,我怕她吃亏,怕她受伤……像……” 她没有说下去,但闻映佑知道,她指的是她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

“我只有她这一个妹妹了。” 文新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沉重的、刻入骨髓的责任感,“我必须保护好她。有时候可能……方式急了点。” 她像是在对闻映佑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闻映佑看着她眼底深藏的脆弱和恐惧,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所有的劝解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理解冉冉的恐惧,那源于失去至亲的巨大创伤。这份保护欲,沉重得让人窒息,却也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不容置疑的爱。

“冉冉姐……” 闻映佑反手轻轻握住了文新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晗晗会明白你的苦心的。只是……给她一点时间,也给她一点空间,慢慢来,好吗?” 她只能这样委婉地表达。

文新冉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属于佑佑的微凉触感和那份小心翼翼的恳求。她看着眼前少女清冷绝美的容颜,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关切和信任。阳光落在佑佑浅亚麻色的发梢,晕开一层朦胧的光晕。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嗯,听佑佑的。” 她抬手,极其自然地帮闻映佑将一缕滑落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耳垂,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谢谢冉冉姐。” 闻映佑松了口气,心底却并无多少轻松。她知道,这暂时的妥协,只是冰山一角。那名为“保护”的铁幕,根深蒂固。晗晗渴望的自由之路,依旧荆棘密布。

**(下午:风暴初显的序曲)**

午后,文孑晗兴高采烈地出门参加社团活动去了。闻映佑在房间里看书。文新冉则在书房开一个冗长的视频会议。

闻映佑下楼倒水时,路过书房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文新冉冷厉而不耐的声音: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预算砍掉百分之二十,做不到就让能做的项目组上!文氏不养废物!…这种低级错误也敢拿来给我看?重做!下班前我要看到新的方案!…”

那声音充满了上位者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决断,隔着门板都让人心头一凛。这才是真正的文新冉,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女王。

闻映佑端着水杯,站在门口,听着那冰冷强硬的声音,再想到早餐时她面对自己时的妥协和温柔,心底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冉冉的世界,似乎被清晰地划分成了两个极端:对外,是坚硬冰冷的堡垒;对内,尤其是对她闻映佑,却保留着唯一的、近乎柔软的入口。而晗晗…似乎被夹在这两者之间,承受着堡垒的阴影。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傍晚时分,文孑晗回来了。她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久违的、自由欢快的气息。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想跟闻映佑分享下午活动的趣事。

“佑佑姐!活动可成功了!我们设计的那个闯关游戏,大家都玩疯了!还有那个COSPLAY展示……” 她冲到闻映佑房间门口,声音雀跃。

然而,她的兴奋在看到闻映佑身后、刚从书房出来、正站在走廊上的文新冉时,戛然而止。

文新冉显然刚结束高强度的工作,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看着妹妹脸上未褪的兴奋红晕和那身因为活动而显得有些随意、甚至T恤领口略大的装扮,眉头习惯性地蹙了起来。

“回来了?”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活动结束了?”

“嗯…结束了。” 文孑晗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不自觉的紧张。她下意识地拉了拉有些松垮的领口。

“玩得开心?” 文新冉的目光扫过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和沾了点灰尘的裤脚。

“还…还好。” 文孑晗的声音细若蚊吟。

“嗯。” 文新冉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去换身衣服,准备吃饭。”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文孑晗手上拿着的一个小小的、印着动漫角色的徽章挂件上,眉头蹙得更紧,“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少往家里带。”

文孑晗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拿着徽章的手藏到身后,头垂得更低了,刚刚还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涌上熟悉的委屈和压抑。她低低地应了声“知道了”,便匆匆从文新冉身边走过,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走廊里只剩下文新冉和闻映佑。

文新冉似乎对妹妹的反应习以为常,并未在意。她转向闻映佑,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佑佑,晚上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

闻映佑看着文孑晗紧闭的房门,又看看眼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只对自己展露温柔的文新冉,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重得透不过气。

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晗晗被瞬间浇灭的快乐和无言的委屈;门外,是冉冉习以为常的掌控和……只对自己敞开的暖阳。

暖阳之下,暗流汹涌。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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