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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暗流

予你炽热和清冷

晚餐的气氛,在文孑晗回到座位后,始终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闷。文新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神色如常地给闻映佑夹菜,询问她国外的趣闻,与闻家父母谈笑风生。她的温柔和关注,如同聚光灯,只聚焦在闻映佑身上。

文孑晗则安静得像一只受惊的鹌鹑,小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头几乎要埋进碗里。她身上那股在社团活动中焕发的生机,被文新冉几句轻飘飘的审视和批评彻底浇灭,只剩下无声的委屈和压抑。偶尔闻映佑关切地看她一眼,她也只是飞快地抬一下眼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便又迅速低下头去。

闻映佑的心像是被浸在温水里,温吞地难受着。她看着晗晗强忍泪水的样子,又看着文新冉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对自己展露笑颜的模样,一股无力感和隐隐的愧疚感交织着。她的调解,似乎只是暂时转移了炮火,并未撼动那铁幕分毫。晗晗的快乐,在姐姐的“为你好”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闻家父母显然也察觉到了餐桌上微妙的气氛。苏韵几次想开口缓和,都被闻振庭用眼神制止了。这是文家的家事,他们作为世交,点到即止的关怀可以,过度介入反而尴尬。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事。

**(次日:忌日的阴影)**

清晨醒来,闻映佑就感觉到整个文家的氛围与往日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肃穆感,连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都显得格外安静。

她洗漱完下楼,看到客厅里已经摆放好了新鲜的白色菊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文新冉穿着一身素雅的黑色套装,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直而孤寂,望着窗外花园里那片开得正盛的玫瑰——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今天是文家父母的忌日。

闻映佑的心也沉了下来。她轻轻走到文新冉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她站着。她能感受到文新冉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沉的悲伤和孤寂,像一层无形的寒冰,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暖意。这一刻的文新冉,不再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对妹妹严苛管控的强人,只是一个在父母双亡的阴影下,独自扛起所有重担的女儿。

“佑佑,” 文新冉没有回头,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闻映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脆弱,“他们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闻映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文新冉垂在身侧、有些冰凉的手。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陪伴。她知道任何言语在这样深重的失去面前都显得苍白。

文新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她反手紧紧握住了闻映佑的手。力道很大,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依赖。她的指尖冰冷,微微颤抖着。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仿佛要从这微凉的掌心汲取对抗悲伤的力量。

闻映佑任由她握着,掌心传来文新冉指尖的冰凉和那细微的颤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沉重的悲伤正透过紧握的双手,一点点传递过来。她默默地站着,用自己微薄的体温和无声的陪伴,试图温暖身边这座濒临崩溃的冰山。

过了许久,文新冉才缓缓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哀伤和疲惫,依旧清晰可见。

“谢谢。” 她低声说,声音依旧有些哑。目光落在闻映佑清冷的容颜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感激,是依赖,还有一丝更深沉的、被悲伤冲刷后显露出来的、不加掩饰的眷恋。

“应该的,冉冉姐。” 闻映佑轻声回应。

这时,文孑晗也下楼了。她换了一身同样素净的黑色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得有些木然。她走到文新冉面前,低声唤道:“姐。”

文新冉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审视,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责任感。她伸出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文孑晗的衣领,动作是难得的温和,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嗯。收拾一下,等会儿去墓园。”

**(墓园:沉重的缅怀)**

墓园里松柏苍翠,气氛庄严肃穆。文家父母的墓碑并排而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照片上的人笑容温和,仿佛从未离开。

文新冉和文孑晗并排站在墓前,献上洁白的菊花。文新冉挺直着背脊,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泛红的眼眶,泄露了她内心汹涌的悲伤。她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听不真切。只有站在她侧后方的闻映佑,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文孑晗则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掉着眼泪。她的悲伤是外放的,带着少女的脆弱和无助。在父母长眠之地,在姐姐强大而沉重的悲伤笼罩下,她显得格外渺小和孤独。

闻映佑和闻家父母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默默地献上鲜花,表达哀思。苏韵看着文新冉那强忍悲伤、独自支撑的背影,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对闻振庭说:“这孩子…太不容易了。这些年,真是苦了她了。”

闻振庭沉默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文新冉挺直的背影上,带着长辈的疼惜和深深的担忧。他比妻子看得更深,文新冉身上那种近乎偏执的控制欲和对妹妹超乎寻常的保护欲,其根源,恐怕就深埋在这片冰冷的墓碑之下——她害怕再次失去,恐惧到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将仅剩的亲人牢牢攥在手心。

祭奠仪式简单而庄重。离开墓园时,文新冉的脸色比来时更加苍白,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她拒绝了闻家父母让司机送她的提议,坚持自己开车。坐进驾驶座时,闻映佑看到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文孑晗偶尔压抑的抽泣声。悲伤像浓稠的墨汁,浸染了每一寸空气。

**(午后:家庭聚会与压抑的张力)**

为了驱散忌日的阴霾,也为了欢迎闻映佑回国和闻家父母小住,下午,文家安排了一场小型的家庭聚会。邀请的都是与文、闻两家关系极其亲近的世交长辈,气氛本该是温馨融洽的。

客厅里摆上了精致的茶点和水果,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几位长辈围坐在一起,聊着过往的趣事和近况,笑声阵阵。

闻映佑安静地坐在苏韵身边,扮演着乖巧聆听的角色。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文新冉。文新冉已经换下了素服,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针织长裙,长发松散地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柔和了她过于锋利的轮廓。她正陪着几位长辈说话,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言谈举止优雅从容,仿佛上午在墓园里那个脆弱孤寂的身影只是幻觉。

但闻映佑看得分明。文新冉眼底深处那抹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悲伤,像一层薄雾,始终笼罩着她。她的笑容再完美,也掩不住那份强撑的倦意。尤其是在面对长辈们有意无意提起文家父母时,她端茶杯的手指会几不可查地收紧,唇角的笑意也会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而文孑晗,则安静地坐在沙发的角落,捧着一杯果汁,低着头,仿佛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她像一只误入人类宴会的受惊小动物,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在闻映佑偶尔看向她时,她才会飞快地抬一下眼,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茫然。

聚会进行到一半,一位看着文家姐妹长大的李伯母,慈爱地看向文孑晗,笑着问:“晗晗上大学了吧?学的什么专业呀?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这看似平常的关怀,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文孑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姐姐文新冉。

文新冉脸上的笑容不变,放下茶杯,自然地接过话头:“晗晗学的是工商管理,打好基础最重要。朋友嘛,自然要交,不过现在孩子心思杂,还是要多注意。”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既回答了问题,又无形中给文孑晗划定了交友的界限。

李伯母没察觉异常,笑着点头:“新冉说得对,晗晗还小,是该多听听姐姐的。新冉把妹妹教得真懂事,文大哥和大嫂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提到父母,文新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痛楚,但很快恢复如常:“伯母过奖了,照顾晗晗是我的责任。”

文孑晗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用力地抠着玻璃杯壁,指节泛白。她能感觉到周围长辈们赞许的目光落在姐姐身上,而自己,只是一个被“照顾”得“懂事”的附属品。那份被定义、被安排的窒息感,再次汹涌而来。

闻映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到晗晗眼中迅速积聚的水汽和那几乎要崩溃的压抑。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蜷起。

聚会继续进行。话题转到了闻映佑身上。长辈们纷纷夸赞她学业有成,气质出众,询问她未来的打算。

闻映佑礼貌地一一回答,声音清泠泠的,带着少女特有的沉静。当被问及是否有男朋友时,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摇摇头:“学业为主。” 目光却下意识地、飞快地扫过斜对面的文新冉。

文新冉正低头喝茶,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但闻映佑注意到,在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文新冉握着杯子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颗小石子投入闻映佑的心湖,漾开一圈微澜。

这时,另一位王阿姨笑着打趣文新冉:“新冉啊,你看佑佑都这么优秀了,你这个当姐姐的,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考虑啦?别只顾着公司和妹妹,耽误了自己。”

这个话题显然触碰到了文新冉不愿提及的领域。她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王阿姨说笑了。我现在挺好的,公司事情多,晗晗也还小,暂时不考虑这些。” 她巧妙地避开了“前段婚姻”这个雷区,但话语里的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清晰地传递出来。

客厅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长辈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关于文新冉那段不愉快的婚姻,大家多少都有耳闻。

闻映佑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她担忧地看向文新冉,看到她挺直的背脊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她知道,那段婚姻是冉冉心中不愿触碰的伤疤,也是她对人性、对“保护”产生极端认知的重要根源之一。

**(晗晗的逃离与佑佑的庇护)**

或许是忌日的悲伤,或许是聚会上被审视和定义的压力,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无法再忍受这沉闷的空气,文孑晗终于坐不住了。她放下几乎没动过的果汁,声音细若蚊吟地对旁边的李伯母说:“伯母,我…我去下洗手间。” 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

闻映佑看着她仓惶的背影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心头一动。她耐心地等了几分钟,也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开了客厅。

她没有去一楼的客卫,而是径直上了二楼。果然,在走廊尽头、靠近她自己房间的阴影里,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文孑晗。

晗晗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地毯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单薄的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着,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那是一种被巨大悲伤和窒息感彻底压垮的绝望哭泣。

闻映佑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下。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抚上晗晗颤抖的肩膀。

“晗晗?”

文孑晗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看清是闻映佑后,像是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闻映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佑佑姐……呜……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爸爸妈妈……我好想他们……姐姐她……她为什么总是这样……我喘不过气……我真的喘不过气……”

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闻映佑胸前的衣料。她紧紧抱着怀里哭得浑身颤抖的女孩,像抱着一只受伤的幼鸟。晗晗的哭声里,混杂着对逝去父母的思念,对姐姐沉重控制的恐惧和委屈,还有那份无处宣泄的、渴望自由的痛苦。在父母忌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在姐姐无时无刻的“保护”阴影下,在刚才聚会上被当作“懂事附属品”的刺激下,所有的情绪终于彻底决堤。

闻映佑没有说话,只是用纤细却坚定的手臂环抱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清冷的眼眸里充满了疼惜和无奈。她能感受到晗晗的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冉冉的爱,如同一座精心打造的金色牢笼,美丽却令人窒息。

“哭吧,晗晗,” 闻映佑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哭出来会好受些。”

文孑晗哭了很久,仿佛要把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悲伤都哭出来。哭声渐渐低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她靠在闻映佑怀里,像一只筋疲力尽的小兽。

“佑佑姐……”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只会让姐姐操心……让她失望……”

“怎么会?” 闻映佑捧起她泪痕斑驳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目光温柔而坚定,“晗晗,你很棒。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不是错,更不是没用。”

文孑晗迷茫地看着她:“可是……姐姐她……”

“冉冉姐她……” 闻映佑顿了顿,斟酌着用词,“她很爱你。只是……她失去爸爸妈妈的痛太深了,深到她害怕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尤其是你。所以她才会……用她认为最安全的方式,把你保护起来。那种方式,可能让你觉得……很压抑,很痛苦。”

她看着晗晗眼中重新积聚的泪水,心有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晗晗,你要明白,你的感受很重要。你的快乐,你的想法,你想要的自由,都很重要。你不能因为害怕姐姐失望或生气,就永远压抑自己。”

文孑晗的眼神有了一丝波动,带着一丝渴望,但更多的是恐惧:“可是……我该怎么做?姐姐她……她不会听的……”

“试着沟通,晗晗。” 闻映佑鼓励地看着她,“找一个姐姐心情好的时候,心平气和地告诉她你的想法,你的感受。告诉她,你很感激她的保护,但你长大了,你渴望尝试,渴望拥有自己的空间,哪怕会跌倒,那也是你成长的一部分。”

她想起昨天清晨在餐厅,自己为晗晗争取到参加活动的机会时,冉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妥协。或许……并非完全不可沟通。

“就像昨天下午的活动,” 闻映佑轻声说,“你看,姐姐不是也同意你去了吗?只要你表达清楚,让她看到你的认真和渴望,她并非完全不通情理。”

文孑晗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她想起了昨天活动时的自由和快乐,想起了佑佑姐帮她说话时姐姐的让步。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真的……可以吗?” 她怯生生地问,像在确认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

“当然可以。” 闻映佑肯定地点头,给她打气,“晗晗,你要学着为自己发声。姐姐也需要时间,去学习如何用更健康的方式爱你。这需要你们两个一起努力。” 她握住晗晗冰凉的手,“我会帮你的。好吗?”

文孑晗看着闻映佑清澈而充满鼓励的眼神,那眼神像黑暗中的一束光,给了她微弱却真实的勇气。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佑佑姐,我听你的!我……我想报名参加我们学校野外生存社下周的选拔活动!我一直都很想参加!”

野外生存社?闻映佑心中微微一动。这个社团的活动强度不小,对体能和独立能力都有要求。这确实是晗晗渴望突破和证明自己的一个信号。

“好。” 闻映佑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这是个很好的开始。等姐姐忙完这几天,心情好一点的时候,你就试着跟她提,嗯?”

“嗯!” 文孑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释然的、带着希望的笑容,虽然眼睛还是红肿的。

**(楼下:暗流涌动)**

就在闻映佑安抚文孑晗的时候,楼下的聚会也接近尾声。长辈们陆续告辞。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客厅里只剩下闻家父母和文新冉。苏韵看着文新冉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心疼地拉住她的手:“新冉啊,今天累坏了吧?别太逼自己了,身体要紧。”

文新冉勉强笑了笑:“谢谢伯母,我没事。”

闻振庭沉吟片刻,看着文新冉,语重心长地说:“新冉,你的担子重,我们都知道。佑佑回来了,以后也多个人帮你分担,说说话。至于晗晗……”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路要走。有时候,适当放手,让她自己去经历、去摔打,未必是坏事。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雏鸟总要离巢才能学会飞翔。”

他的话,委婉却切中要害。

文新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放手?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在她心上。父母离世时晗晗还那么小,是她一手带大。晗晗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哭泣,都刻在她的生命里。放手?让她去经历未知的风险?让她可能受到伤害?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能,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就会瞬间攫住她,让她窒息。

她下意识地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那里空无一人。佑佑和晗晗还没下来。想到佑佑,她冰冷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松弛了一丝。佑佑是她的定心丸,是她唯一能卸下防备的港湾。

“伯父,我明白您的意思。” 文新冉的声音有些干涩,避开了闻振庭洞悉的目光,“我会……注意分寸的。” 这更像是一句敷衍的承诺。

分寸?她心中的分寸,早已被恐惧和责任扭曲变形。

闻振庭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份固执的忧虑和恐惧,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心结,终究需要当事人自己去解开,旁人爱莫能助。

**(尾声:微光与铁幕)**

当闻映佑牵着情绪平复了许多、眼睛依旧红肿但眼神多了点光亮的文孑晗重新下楼时,客厅里只剩下文新冉一人。

她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们,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高挑孤寂的背影,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听到脚步声,文新冉转过身。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闻映佑身上,那眼神里的疲惫和冰冷瞬间消融,如同春雪初霁,染上暖意:“佑佑。” 随即,她的视线才移向闻映佑身后的文孑晗,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时,眉头习惯性地蹙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疲惫的不耐:“哭过了?又怎么了?”

那瞬间切换的温度差,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再次将文孑晗隔绝在暖阳之外。晗晗刚刚在佑佑姐鼓励下燃起的那点勇气和微光,在姐姐这习以为常的、带着疲惫审视的目光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她下意识地往闻映佑身后缩了缩,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有翻涌的迹象。

闻映佑清晰地感受到了晗晗的退缩和恐惧,也看到了文新冉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倦怠和对妹妹“麻烦”本能的不耐。她上前一步,巧妙地隔开了文新冉投向晗晗的视线,声音温和地解释道:“晗晗是想爸爸妈妈了,心里难受。我刚才陪了她一会儿,好多了。”

她刻意模糊了晗晗哭泣的真实原因(对控制的窒息感),将原因归结为忌日的思念,给文新冉一个最容易被接受的理由。

文新冉的目光重新回到闻映佑脸上,看着少女清冷却带着安抚力量的眼眸,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些。她“嗯”了一声,没再追问文孑晗,只是对着闻映佑说:“累了吧?晚饭想吃什么?我让阿姨……”

“冉冉姐,” 闻映佑打断她,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今天大家都累了。晚饭简单点就好。你……要不要也先休息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文新冉眉宇间深刻的疲惫上。

文新冉看着闻映佑眼中清晰的关切,心头那点因妹妹“不懂事”而升起的不快彻底消散了。她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关怀的熨帖:“好,听佑佑的。”

闻映佑悄悄松了口气,轻轻推了推身后的文孑晗,示意她先回房。文孑晗如蒙大赦,低着头,飞快地从姐姐身边溜过,跑上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闻映佑和文新冉。

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文新冉没有开灯,就那样站在渐渐昏暗的光线里,静静地看着闻映佑。她的眼神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悲伤、疲惫、责任的重压,还有一丝在黑暗中愈发清晰的对眼前人的依赖和……某种深埋的渴望。

“佑佑,” 她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闻映佑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迷茫,“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闻映佑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文新冉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的脸庞,那双总是锐利强势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困惑和自我怀疑。是因为闻伯父的话?还是因为晗晗的眼泪?亦或是在父母忌日这个特殊时刻,长久积压的疲惫和孤独终于冲垮了心防?

闻映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告诉她,她对晗晗的爱太沉重?告诉她,她的保护变成了枷锁?在这个时刻,在文新冉如此脆弱的时刻,这些话太残忍,她说不出口。

她只能走上前,像在墓园时那样,轻轻握住了文新冉微凉的手。这一次,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微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指,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陪伴。

文新冉的手指在她掌心蜷缩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回握

住了她。那力道,带着溺水者般的绝望和依恋。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闻映佑的肩窝,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闻映佑僵住了。文新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属于文新冉的气息——雪松的冷冽混合着一丝柑橘的尾调,还有淡淡的疲惫和悲伤的味道——将她密密地包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和细微的颤抖。

这不是一个拥抱,却比拥抱更亲密,更……脆弱。

闻映佑的心跳得飞快,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触碰的颈侧。她一动不敢动,任由文新冉依靠着。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两人相叠的身影上投下朦胧的光晕。

黑暗中,文新冉低哑的声音带着热气,闷闷地传入闻映佑耳中:

“佑佑……别离开我……”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誓言,带着一种闻映佑无法理解的、近乎偏执的恐惧和祈求。它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闻映佑心底漾开一圈圈复杂难言的涟漪。

铁幕之下,暖阳无声。而那道被恐惧和依赖撕裂的缝隙里,某种更幽深、更炽热的情感,正悄然滋生,无声地缠绕上她们交握的双手,和这沉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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