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至耀歌剧院”。观众席上,所有表情凝固在脸上。
笑容、期待、不耐烦——统统化为茫然与惊骇。评委席上的主教猛地站起,脸色煞白,圣徽戒指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其他评委张着嘴,如同离水的鱼。
后台的灯光,在杰克湮灭的同一时刻,“啪嚓”一声,集体熄灭!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侧幕、通道、化妆间。
只有舞台上,那束原本聚焦主持人的巨大顶光,如同垂死挣扎般闪烁了一下,随即诡异地稳定下来,并且改变了角度。
它不再聚焦舞台中央,而是如同一道惨白的、通往未知的单行光束,斜斜地打在舞台后方厚重的帷幕入口处。将那片区域照得一片惨白,更衬托出后台入口的漆黑如渊。
拉普梅亚莉(绯焰)就站在这片死寂与黑暗的边缘,距离那惨白光束仅一步之遥。她妖媚的脸庞此刻一片冰寒,粉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血红的瞳孔缩成了针尖,里面翻涌着震惊、暴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惊悸。计划被彻底粉碎!
杰克不仅失控,而且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感知的方式被彻底抹除!这不是污染,不是扭曲,是纯粹的……湮灭!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这里,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截断了她的控制,并施以最彻底的抹杀!
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属于古神最高眷属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雷达,疯狂地扫描着那片被惨白光束笼罩的入口,试图锁定那未知的威胁源头。梅亚拉碧丝(白夜)也从后台的阴影中无声地靠近,银发在黑暗中泛着冷光,血瞳同样锐利如刀,冰冷的邪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拉普梅亚莉身侧不足半臂的距离,擦肩而过。
拉普梅亚莉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侧头,血红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扩张——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没有空间的波动,没有能量的涟漪,没有任何形式的预警!那个人,就像是凭空从她身旁的空气中“挤”了出来,或者说,他本身就存在于那里,只是她之前“看不见”!
那是一个身形异常修长的少年。
他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黑色西装长裤,裤线笔直如刀锋,脚下是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上身是一件同样质料上乘、熨帖无比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露出一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在后台入口的绝对黑暗与前方舞台那束惨白光束的交界处,他的身影被光影切割得异常清晰又无比诡异。
他的腿与那显得紧凑的上半身比起来长得极不协调,如同某种优雅的竹节虫,却偏偏与那并不宽阔、覆盖着薄薄一层匀称流畅肌肉的肩膀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极具张力的倒三角轮廓。而连接这上下两部分的,是一把窄得惊心动魄的腰身,线条流畅丝滑如同最完美的雕塑,却又在光影中透出一种刀锋般的锐利感,仿佛能割裂视线。
裸露在外的脖颈、手腕,以及衬衫领口上方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在惨白光束下泛着一种非人的、冷玉般的光泽。
惨白的光束从斜后方打来,在他脸上投下浓重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阴影。这阴影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带着某种意志,死死地、精准地覆盖住了他的双眼区域,形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只留下一个极其精致挺秀的鼻梁,如同玉雕的峰峦;一张线条优美而冷淡的薄唇,嘴角似乎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以及一张轮廓分明、完美融合了少年青涩柔美与某种神性(或魔性)锋锐的脸部和下颌的线条。
神圣?光明?救赎?不。黑暗?邪恶?堕落?也不尽然。这两种截然相反、本应冲突的气质,在他身上矛盾地交织、碰撞、融合,最终糅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凝视深渊本身的诡异感。
他不像是行走人间的圣徒,更像是从深渊最底层挣脱而出,披着圣洁白衫、踏着黑暗降临的……黑耶稣。
他就这样,在拉普梅亚莉错愕、暴怒、惊疑不定、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审视目光下,以一种缓慢到近乎凝固时间的步伐,无视了后台的绝对黑暗,无视了拉普梅亚莉那足以让凡人瞬间崩溃的邪神威压,无视了梅亚拉碧丝在后方投来的冰冷刺骨的视线,更无视了贵宾包厢里某个刚刚“吞噬”了原嘉宾、占据了座位、正饶有兴味(或者说,带着一丝凝重的好奇)地注视着舞台方向的不可名状存在的精神窥探。
那无形的、足以碾碎灵魂的精神触须,在触及他脸上那片深邃阴影时,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他每一步都悄无声息,仿佛踏在虚空之上,皮鞋踩踏回荡的声响却精准地震动着在在场所有强大存在紧绷的心弦。
舞台下,观众席死寂如墓。权贵们脸上的惊骇尚未褪去,又添上了更深的茫然与恐惧。
评委席上的主教,嘴唇哆嗦着,惊恐地喊到“异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圣光?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刺眼,却无法驱散那少年周身散发出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诡异氛围。
少年终于走到了那惨白光束笼罩区域的中心,舞台的最前沿。他站定,微微侧身,阴影依旧顽固地锁住他的双眼,只留下那精致而冷漠的下半张脸,对着死寂的观众席和惊魂未定的评委。
整个“至耀歌剧院”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
然后,一个空灵、凄婉、带着悠远回响的女声吟唱,毫无预兆地、如同从另一个维度直接渗透进现实,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啊——”
连续几声吟唱后上,紧接着低沉而充满叙事感的钢琴前奏,伴随着沉重如心跳的鼓点,如同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潮水,缓慢而无可阻挡地弥漫开来,灌满了这座号称神圣庇护所的殿堂的每一个角落。
歌曲的序章,在这荒诞的、充斥着伪善与潜伏恶意的舞台上,为某个自诩神圣的宗教,敲响了第一声丧钟。
拉普梅亚莉站在后台的黑暗中,血红的瞳孔死死锁定着光束中那个诡异的背影,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计划?早已粉碎。此刻充斥她心中的,是前所未有的警惕和一种冰冷的、被更高位存在戏弄的屈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