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的冷气开得太足,阮知夏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汗毛,第五次检查选手的麦克风位置。今天是《新声计划》第一期录制,台本上标注的"神秘导师"正在引发全场骚动。
"真的是闫桉!""他耳钉换了,上周音乐盛典还是黑钻..."
耳麦里传来制片人的咆哮:"阮导!闫老师的麦呢?"
阮知夏这才发现备用麦克风少了一个。她拖着右腿快步走向道具间,却在转角处听见一段钢琴声。简易休息室里,闫桉正对着手机弹唱一首未发表的曲子,修长手指在桌面上敲出复杂节奏。
"转音部分可以再延长半拍。"
话一出口阮知夏就后悔了。闫桉转过头,眼睛微微睁大:"你懂音乐?"
"小时候学过一点。"她递上麦克风,"录制五分钟后开始。"
闫桉接过麦克风时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刚才那首歌,你觉得副歌部分..."
"很动人,但太孤独了。"阮知夏脱口而出,"就像...在空房间里对镜子跳舞。"
闫桉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走廊传来脚步声,他迅速戴上耳返,又变回那个光芒四射的顶流:"阮导,待会冰面环节我需要特别注意什么?"
"别摔跤。"她顿了顿,"您的西装很贵。"
录制进行得出奇顺利。闫桉在听选手演唱时频频看向监视器后的阮知夏,发现她嘴唇正无声地跟着选手的旋律开合,音准分毫不差。中场休息时,他故意走到她身边哼了一段旋律。
"这是俄罗斯民谣改编的。"阮知夏头也不抬地调整摄像机参数,"原调应该再降三度。"
闫桉挑眉:"《伏尔加船夫曲》混搭电子乐,你能听出来?"
"我妈妈是音乐老师。"她终于抬头,眼角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您不去贵宾休息室吗?"
"叫我闫桉就行。"他递来一杯热可可,"下周冰上录影,你有什么建议?"
阮知夏的手指在杯沿收紧:"找专业救护人员待命。冰刀很锋利。"
"阮导!"助理跑来,"冰场那边出问题了!"
临时搭建的冰面中央有一道细微裂痕。阮知夏跪在冰上检查时,右腿明显颤抖了一下。闫桉伸手要扶,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用液态冰补一下还能用。"她指挥工作人员,"B组选手先录平面镜头。"
闫桉看着她流畅地滑到冰场边缘,动作娴熟得不像个"走路都疼"的人。一个女选手正为旋转动作发愁,阮知夏随手做了个示范——她单足旋转时扬起的发丝像绽开的花瓣,落地时右膝却猛地一软。
"小心!"闫桉冲过去扶住她。
阮知夏迅速站直,职业微笑无懈可击:"谢谢闫老师。王小姐,注意重心要在左脚..."
闫桉注意到她指导选手时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仿佛透过他们在看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你滑得很专业。"录制结束后他说。
阮知夏正在收拾台本,闻言手指一顿:"业余爱好。"
"闫老师!"一个穿西装的女人大步走来,"林总找您视频会议。"
闫桉皱眉:"不是说好今天下午..."
"关于下个月演唱会赞助的事。"女人瞥了阮知夏一眼,"这种小节目没必要全程跟吧?"
回休息室的路上,林姐压低声音:"你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走这么近..."
"她很有才华。"
"才华?"林姐冷笑,"台里有人说她以前是花滑运动员,因为勾引导练被开除才转行。这种..."
闫桉突然停步:"证据呢?"
"娱乐圈要什么证据?"林姐把手机递给他,"赞助商要求你退出这节目,他们觉得掉价。"
傍晚突然下起暴雨。闫桉借口落东西返回录影棚,发现整个场馆已经熄灯,只有冰场区域亮着微光。
阮知夏一个人在冰面上滑行。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她像一只被遗忘的天鹅,在雨声敲打屋顶的背景下反复练习同一个跳跃动作。每次落地时右腿都会剧烈颤抖,但她立刻就会开始下一次尝试。闫桉躲在阴影里,看着她摔倒了七次,第八次终于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后内点冰跳。
她跪在冰面上大口喘息,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闫桉正要上前,却看见她慢慢卷起右腿裤管——膝盖下方是一道狰狞的疤痕,在冰场冷光下泛着青白。
阮知夏用手指轻轻抚摸伤疤,肩膀开始抖动。没有哭声,只有透明的液体不断滴在冰面上,很快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闫桉悄悄退了出去。他在便利店买了两罐热饮,故意弄出很大声响重新推开门:"有人吗?我落了下周的通告单..."
冰场上空空如也,只有几道未干的滑痕证明刚才不是幻觉。闫桉把热饮放在导演椅上,附了张字条:"给音准很棒的小导演——Y。"
回家的车上,他打开手机搜索"花样滑冰 阮知夏",结果只有几条五年前的比赛报道。最后一张合影里,站在领奖台最边缘的少女笑容明亮,右膝上还没有那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