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雪国密码

圣彼得堡的寒风像刀子般刮着脸。阮知夏站在冰宫美术馆前，呼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出细小的冰晶。苏曼最后留下的定位指向这里——这座建于沙皇时期的冰雪城堡，如今是俄罗斯顶级花滑选手的训练基地。

"小姐，闭馆了。"警卫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道。

阮知夏掏出记者证："《体育周刊》预约采访。"

警卫核对名单后狐疑地放行。馆内温度比室外还低，哈气成冰。阮知夏跟着指示牌来到主展厅，空旷的冰面上只有一位白发老人正在修补冰面裂缝。

"找苏小姐？"老人头也不抬，"她留了东西在更衣室。"

更衣室门虚掩着。阮知夏推开门，一阵穿堂风将桌上的乐谱吹到她脚边。弯腰去捡时，她突然停住——纸面在低温下正逐渐显现出淡蓝色的字迹。

"热敏墨水..."她立刻将乐谱贴在冰冷的墙面上。隐藏的文字完全浮现出来，顶端写着《献给S.Y.》——她母亲名字"阮文蕙"的缩写。

这是首未完成的小提琴协奏曲，旋律竟与母亲生前最后创作的曲子一模一样。更惊人的是乐谱边缘的铅笔注释：【1998.5.12，给小知夏的生日礼物，永远爱你的SY阿姨。】

阮知夏的手指僵住了。"SY阿姨"？母亲从未提过有什么姐妹。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背面用俄语写着：【真相在冰下。】

窗外传来引擎声。阮知夏冲到窗前，正好看见苏曼钻进一辆黑色越野车。她不顾一切地追出去，却在楼梯口撞上那个修冰老人。

"小心！"老人拽住她，"那个中国女孩说你会来。"他递出一把老式钥匙，"老冰场的地下室，1998年封闭的区域。"

暴风雪突然加剧。阮知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附属老馆，钥匙上刻着数字"12"—母亲的祭日，也是那个诅咒般的日期。

老冰场像个被遗忘的幽灵。阮知夏刚打开生锈的铁门，就听见冰层下传来诡异的震动声。墙上贴着泛黄的训练日程表，1998年5月那页被血渍污染了大半。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场馆里回荡。

回应她的是一声闷响。冰面中央突然塌陷出一个黑洞，维修工的工具箱掉了进去。阮知夏小心地靠近，发现冰层下竟有个被遗忘的储物间。

借着手机光亮，她看见裂缝中露出金属反光。一根长杆够上来一个锡盒，盖子上用中文写着"给小知夏"，字迹已经氧化发黑。

盒子里有三样东西：一张胚胎超声波照片，背面标注着"双胎8周"；半块刻着北极星图案的玉佩——与她颈间戴的正好能拼合；还有封没贴邮票的信，信封上写着"文蕙亲启"。

阮知夏刚抽出信纸，头顶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她抱着锡盒滚向边缘，原先站立的位置已经塌陷成一个大窟窿。冰渣飞溅中，她看清了站在二楼平台的苏曼。

"把盒子给我！"苏曼举着枪，"那不属于你！"

阮知夏紧贴墙根移动："为什么追杀闫桉？"

"他查到了不该查的事。"苏曼的枪口跟着她移动，"1998年那天，冰场下埋的不只是事故真相。"

一声脆响，阮知夏脚下的冰面再次开裂。她拼命抓住边缘，锡盒却滑向了冰窟。千钧一发之际，某个身影从侧门冲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抓紧！"熟悉的嗓音让阮知夏心头一震。

闫桉？！他额头还贴着纱布，脸色苍白得像鬼，却死死拽着她不放。苏曼的子弹打在附近的冰柱上，碎冰如雨落下。

"松手！"苏曼歇斯底里地喊道，"那个盒子里装着你们两家的耻辱！"

闫桉突然松开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向冰窟——是那枚北极星戒指。金属撞击冰面的脆响让苏曼条件反射地转头，阮知夏趁机翻上安全区域。

"跑！"闫桉拉着她冲向紧急出口。

暴风雪吞没了追兵的叫骂。他们钻进一辆等候多时的出租车，司机竟是梁悦。

"医院！快！"梁悦看到闫桉渗血的绷带惊呼。

后座上，闫桉剧烈咳嗽着，却还紧攥着那个锡盒："打开它..."

超声波照片上的日期让阮知夏如遭雷击——1990年9月12日，正是她与闫桉初次相遇的年份。而那张信纸上只有一行字：【文蕙姐，带孩子们永远离开，别让闫家知道双胞胎的事。】

"双胞胎？"阮知夏声音发颤。

闫桉突然抓住她的手："记得我们玩过的密码游戏吗？"他指向玉佩拼合处的凹槽，"旋转...45度..."

阮知夏将两块玉佩以特定角度拼合，内藏的微型投影仪竟在车顶映出一段视频——年轻时的闫父和阮知夏母亲站在冰场中央，各自抱着一个襁褓。

"这是..."阮知夏的眼泪砸在玉佩上。

"我们可能是..."闫桉的呼吸越来越弱，"表兄妹..."

医院走廊刺眼的灯光下，阮知夏独自拼凑着线索。闫父匆匆赶来时，她直接将超声波照片拍在他胸前。

"解释一下。"

闫桉的父亲像瞬间老了十岁。他颤抖着掏出一张烧焦的遗嘱复印件："你母亲和我妻子是亲姐妹...她们同时爱上了我..."

复杂的家族史在消毒水气味中逐渐清晰。1990年，阮知夏母亲与闫桉母亲同时怀孕，闫父外遇曝光导致姐妹反目。为了保全家族名誉，两家人协议分离，各自抚养一个孩子。

"98年那天，文蕙带你来相认。"闫父老泪纵横，"但冰场事故后，她发誓永远保守秘密..."

阮知夏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呓语："...五月不要靠近冰场...别见闫家人..."原来都是这个意思。

病房里突然响起警报。闫桉因伤口感染高烧到40度，在昏迷中不停喊着："小雪花...约定好的..."

阮知夏如遭雷击。这是她儿时在少年宫的绰号，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那个总在琴房外等她下课的男孩。

护士递来闫桉的随身物品。钱包夹层里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稚嫩的笔迹：【长大后我要娶小雪花。1998.5.12】

暴风雪拍打着窗户。阮知夏握紧闫桉滚烫的手，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那天根本不是偶遇，是母亲特意带她去见素未谋面的"表哥"。他们在冰场角落拉钩约定，等她成为世界冠军就...

"醒醒..."她贴在闫桉耳边轻唤，"小桉哥哥..."

凌晨三点，阮知夏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苏曼站在某个码头，手里举着本熟悉的日记本——那是母亲失踪多年的训练日志。随附的短信只有一句话：【用98年冰场设计图来换。】

闫桉在药物作用下昏睡着。阮知夏轻轻摘下他的耳钉——那其实是微型存储器，里面存着她刚扫描的家族档案。临走前，她在闫桉掌心画了个星星符号。

梁悦在门口拦住她："太危险了！"

"必须做个了断。"阮知夏系紧围巾，"帮我照顾他。"

出租车上，她翻看锡盒里的其他物品。在信封夹层里有张剪报残片，报道某富豪家族"双胞胎继承人"的丑闻，配图被故意撕去了半边。

码头空无一人。阮知夏刚走到3号仓库前，后脑就挨了重重一击。模糊中，她看见苏曼踩着高跟鞋走近，手里把玩着母亲的日记本。

"知道吗？"苏曼用日记本轻拍她脸颊，"你妈和我爸才是一对。"她翻开其中一页，"看这个日期——1990年7月，他们还在约会呢。"

阮知夏挣扎着聚焦视线。日记页上，母亲写着：【陈今天又提私奔，可孩子怎么办...】

"不可能..."

"你以为98年的事故真是意外？"苏曼冷笑着举起手机，"我爸发现怀的是闫家的种，当然要毁掉证据。"

屏幕上是段模糊录像：陈教练在冰面倒热水，而年幼的闫桉被锁在器材室里哭喊。

阮知夏趁机撞向苏曼的膝盖。两人在湿冷的码头地面扭打，日记本掉进水里。苏曼掐住她脖子时，阮知夏摸到口袋里的冰鞋刀片——

警笛声由远及近。苏曼咒骂着松开手，却不忘抓走漂浮的日记本。阮知夏咳着水想去追，却被赶来的警察拦住。

"小姐！请配合调查！"

她绝望地看着苏曼跳上快艇。引擎轰鸣中，有什么东西从日记本里飘落——是张烧焦的照片残片，上面是母亲与另一个女人的合影，两人腹部明显隆起。

照片背面写着：【与姐姐最后的合影，孩子们一定要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