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家老宅的地下室散发着霉味和樟脑丸的气息。阮知夏跟着管家穿过成排的保险柜,右膝在潮湿空气中隐隐作痛。自从码头事件后,闫父突然同意让她查看家族档案。
"就是这排。"管家指着标注"1990"的柜子,"少爷出生那年的资料都在这里。"
阮知夏的手指在金属把手上停顿了三秒。苏曼逃跑前那句话像毒蛇般盘踞在她脑海:【你们俩流着一样的脏血。】
保险柜里整齐码放着文件盒。她直接抽出标有"医疗记录"的那盒,里面却只有一份普通的孕期检查表。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夹在其中的便签飘落下来:【真正的记录在A-12】
A区是私人保险柜。阮知夏刚输入闫父给的密码,就听见头顶传来闷雷声。柜门缓缓开启,露出三个牛皮纸信封,分别标记着"闫桉"、"阮知夏"和"档案C"。
第一个信封里是闫桉的出生证明,但在父母信息栏,母亲名字处有涂改痕迹。第二个信封让阮知夏呼吸停滞——这是她的出生证明,而母亲姓名赫然写着"闫文蕙",与闫父提供的姐妹关系说辞矛盾。
"档案C"的信封被火漆封着。阮知夏用拆信刀小心启封,三张连在一起的出生证明滑落到她膝头。最上方那张完整无缺,清楚写着:
【新生儿A:男,3.2kg,14:05出生
新生儿B:女,2.9kg,14:07出生
母亲:闫文蕙
父亲:闫振华】
而在下方,是被撕开后又粘合的两张证明——一张是闫桉的,父母栏只有闫振华;另一张是她的,母亲被改为"阮文蕙"。两张证明的接缝处盖着模糊的印章:【圣彼得堡国际医院】
"这是...双胞胎出生证明?"阮知夏的指尖在纸面上颤抖。她突然想起锡盒里那张"双胎8周"的超声波照片——原来照片里另一个胚胎不是表兄妹,是亲兄妹。
身后传来脚步声。闫父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半瓶威士忌,眼中布满血丝。
"现在你明白了。"他声音沙哑,"文蕙生了对双胞胎,但我们家族...不允许这种'不纯粹'的血统。"
阮知夏的视线模糊了。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为什么母亲从不提父亲,为什么闫桉会对她有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苏曼说"脏血"...
"所以98年那天..."
"文蕙想告诉你们真相。"闫父灌了口酒,"但我派人阻止了。陈教练发现后,自作主张制造了事故..."
阮知夏猛地站起来,右膝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抓起那叠证明冲上楼,撞翻了古董花瓶也浑然不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梁悦发来的紧急消息:【闫桉醒了,一直找你!】
医院的走廊似乎比平时长十倍。阮知夏在病房门前刹住脚步,透过玻璃窗看见闫桉正坐在床边摆弄什么金属物件——是那条北极星项链。
推门的瞬间,闫桉抬头露出笑容:"小雪花,你来了..."
这个童年昵称此刻像刀子般扎进心脏。阮知夏把出生证明摔在床上:"看看这个。"
闫桉困惑地拿起文件,表情从惊讶到困惑最后变为惨白。他的手开始发抖,纸张簌簌作响。
"不可能..."他猛地掀开被子,"我要亲自问父亲!"
阮知夏按住他插着输液管的手臂:"我问过了。"她指向证明上的日期,"1990年9月12日,圣彼得堡国际医院。我们是同卵双胞胎,闫桉。"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苏曼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手里晃着一份基因检测报告:"新鲜出炉的DNA比对,要看看吗?99.9%的匹配率,亲爱的...哥哥妹妹?"
闫桉的输液架轰然倒地。阮知夏转身就走,却在走廊被赶来的梁悦拦住。
"让开!"她声音嘶哑。
"等等!"梁悦塞给她一个U盘,"陈教练的日志,里面提到你母亲藏了东西在圣彼得堡冰场!"
阮知夏机械地接过U盘。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回到那个冰封的起点。她望向病房,透过百叶窗看见闫桉正把脸埋在手心里,肩膀剧烈抖动。
暴风雪再次降临圣彼得堡。阮知夏独自来到老冰场,这次带着专业破冰工具。根据陈教练日志记载,母亲在事故当天往冰层里埋了"最后的证据"。
电钻穿透厚达两米的冰层时,阮知夏的右膝已经痛到麻木。当钻头突然碰到金属物,她跪在冰窟边缘,徒手挖出一个防水匣子。
匣子里只有一张光盘和封信。信纸上是母亲娟秀的字迹:【给我挚爱的孩子们,当你们找到这个时,请记住——血缘只是起点,不是终点。】
笔记本电脑的光标在"播放"按钮上颤抖。视频开始播放,画面里的母亲比阮知夏记忆中年轻许多,怀里抱着两个熟睡的婴儿。
"今天你们满月了。"视频里的母亲轻声说,"医生刚确认了诊断结果...闫桉患有先天性镜像综合征。"
画面切换成医学报告特写。阮知夏屏住呼吸——这是一种罕见的双胞胎生理联系现象,两人的身体会对称发育,甚至共享痛觉神经。
"所以爸爸坚持要分开抚养。"母亲含泪解释,"他怕你们长大后..."画面突然中断,跳转到另一个场景。这次母亲身后站着年轻的陈教练,两人正在激烈争执。
"...闫振华根本不在乎孩子!"陈教练怒吼,"他只要继承人!"
"但他们是亲兄妹!"母亲崩溃地喊道,"长大后怎么办?"
画面戛然而止。最后几秒闪过一张泛黄的契约书,标题是《星辰集团继承权协议》,签署日期正是1998年5月12日。
阮知夏的笔记本突然弹出来电提醒——梁悦的跨国电话。
"快回来!"梁悦声音带着哭腔,"闫桉不见了!他看了陈教练的日志后,直接拔了输液管..."
阮知夏冲进风雪中。出租车里,她颤抖着点开日志最后几页。陈教练的笔迹越来越潦草:【98.5.12,闫振华知道真相了。他命令我处理掉证据,但我下不去手...文蕙说得对,孩子们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
最后一行墨迹被水渍晕开:【如果有一天他们相爱了,那不是罪孽,是命运。】
机场广播正在呼叫前往上海的乘客。阮知夏在离境大厅中央停住脚步,目光在售票屏幕和自己手机之间游移。梁悦刚发来定位——闫桉去了他们初遇的少年宫冰场。
手机相册里,她和闫桉在节目录制期间的合照一张张划过。最后停在某个深夜,闫桉睡倒在剪辑室沙发上,她的手无意间入镜,与他十指相扣。
"女士?"售票员催促道,"您要买哪班机票?"
阮知夏抬起泪眼,看见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娱乐新闻——闫桉独自站在冰场中央,脖子上挂着那条北极星项链,面对记者追问一言不发。
"两张。"她擦掉眼泪,"一张去上海,一张...回北京。"
飞机爬升时,阮知夏翻开母亲的信又读了一遍。在纸张背面,她发现了之前忽略的一行小字:【记住,真正的北极星从不孤独,它永远有另一颗相伴旋转。】
窗外云海翻腾。她摸出颈间的玉佩——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两块能严丝合缝地拼合了。就像她和闫桉,从胚胎时期就注定相互映照的两个半体。
空姐送来毛毯时,阮知夏已经睡着了,手里紧攥着两张机票。梦境里,她看见年幼的自己和闫桉手拉手站在冰面上,四周没有观众,没有裁判,只有漫天星光温柔地笼罩着这对镜像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