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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腐饲

神秘临城

黑暗,是粘稠的糖浆,裹挟着意识沉沉下坠。冰冷与剧痛的余烬在神经末梢阴燃,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钝痛。右臂是沉重的铅块,彻底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非人的冰冷麻木感盘踞其中,如同一条蛰伏在骨髓里的毒蛇。左半身的寒意深入脏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擦肺叶的刺痛。

陈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时间在维修间的死寂中失去了刻度。他是在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干咳中挣扎着醒来的。喉咙里充斥着浓烈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内脏正在腐烂的甜腻腥气。每一次咳嗽都震得眼前发黑,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右胸,仿佛被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反复穿刺。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应急灯的光线比记忆中更加黯淡,惨绿的光芒如同垂死萤火,无力地对抗着维修间里浓郁的阴影。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混杂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铁锈味、机油味……以及一种新的、更加令人作呕的——腐肉混合着甜腻腥气的恶臭!

这气味……比门外鬼婴的腐臭更加浓郁、更加……新鲜?仿佛就在附近!

陈林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挣扎着,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撑起上半身,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物。目光如同探照灯,带着极致的惊惧扫视着这方狭小的地狱。

维修间中央,杨间依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姿势似乎没有太大变化。暗红的长衣在幽绿的光线下如同一滩干涸的污血。他双目紧闭,脸上残留着之前痛苦挣扎的余韵,眉心紧蹙。那股沉睡凶兽般的冰冷凶戾气息依旧笼罩着他,但似乎……更加内敛,也更加不稳定。陈林的目光扫过杨间胸前——那张焦黑的照片残片还在,但旁边那片浓稠的血影……似乎比之前更加幽暗,边缘微微蠕动,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活物蛰伏般的不祥感。

陈林的右臂,那彻底被浓稠灰黑色阴影覆盖的肢体,在接触到那片血影气息的瞬间,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悸动。一种源自本能的、被更高位存在压制的“忌惮”感,伴随着一丝无法斩断的、冰冷的“连接”感,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意识深处。这条手臂,成了他与这恐怖源头之间被诅咒的桥梁。

恶臭的来源……不在杨间身上!

陈林的目光猛地转向维修间的角落——那个堆满废弃零件和油污抹布的角落!

惨绿的光线无法完全照亮那里的黑暗,只能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蜷缩在阴影里的巨大轮廓。那不是零件堆!那轮廓……像是一个人!一个极其臃肿、扭曲的人形!

浓烈的腐肉甜腥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几乎盖过了其他所有气味!

陈林的呼吸瞬间停滞!他记得这个角落!在他昏迷前,那里除了杂物什么都没有!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是之前杨间力量爆发时吸引来的?还是……一直潜伏在黑暗中?!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阴影。

突然,那蜷缩的臃肿轮廓,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伴随着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湿抹布拖过地面的“窸窣”声!

不是错觉!那东西……是活的!

陈林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身体却因为剧痛和虚弱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片阴影里的臃肿轮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再次……蠕动!

这一次,动作幅度更大!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错位和血肉挤压的“咯咯”声!

惨绿的光线艰难地穿透那片浓重的阴影,勉强勾勒出那东西的部分轮廓——

那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更像是由几具高度腐烂、肢体扭曲的尸骸,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恐怖造物!

几条肿胀发黑、皮肤如同浸水皮革般剥落的手臂,如同畸形的触手,从臃肿的躯干不同角度伸出来,无力地搭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指扭曲成怪异的爪状。躯干本身庞大得不成比例,如同一个腐败的肉瘤,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黄绿色粘稠脓液,不断有浑浊的、带着血丝的液体从腐烂的缝隙中渗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散发恶臭的污迹。最令人作呕的是它的“头部”——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头!一颗高度腐败、几乎只剩下骨架和粘连腐肉的成年男性头颅,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被强行“缝合”在肉瘤躯干的正上方!空洞的眼窝里,蠕动着白色的蛆虫。而在这颗腐烂头颅的旁边,另一颗相对“新鲜”一些、属于一个年轻女子的头颅,则被挤压在肉瘤的侧面,她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凝固的、非人的怨毒,半边脸颊被撕烂,露出森白的牙齿和牙床。

更诡异的是,在这堆蠕动的腐肉和扭曲肢体的缝隙中,隐约可见一些不属于人体的东西——几根扭曲断裂的钢筋,半截锈迹斑斑的汽车排气管,甚至还有一只沾满污血的、塑料的儿童玩具手臂!这些东西如同被强行“喂养”进这堆腐肉之中,成为了这恐怖怪物的一部分!

“嗬……嗬嗬……”

一阵如同破风箱拉动、又夹杂着液体冒泡声的诡异喘息,从那腐烂头颅空洞的口腔中发出。随着喘息,那臃肿庞大的肉瘤躯干开始有节奏地、缓慢地搏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挤压出更多的脓血和粘稠的汁液,恶臭瞬间变得更加浓郁!

尸骸聚合体!一只由车库深处被灵异力量扭曲、强行融合了尸体和金属垃圾的怪物!它散发着浓烈的死亡和怨念,以及一种……纯粹的、对新鲜血肉和灵异力量的贪婪饥饿!

这怪物……在“看”着他!

虽然没有眼睛,但陈林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腐烂头颅空洞的眼窝,以及那颗女子头颅凝固的怨毒目光,都穿透了昏暗的光线,如同实质般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尤其是……锁定在他那被阴影覆盖、散发着冰冷灵异气息的右臂上!

一股冰冷粘稠、混合着极致贪婪和腐烂气息的恶意,如同潮水般向陈林涌来!那尸骸聚合体庞大的身躯,在恶臭和脓血的滴落声中,开始……**缓缓地、笨拙地朝着陈林的方向挪动!几条畸形的腐肢如同船桨,支撑着沉重的肉瘤躯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拖拽出粘稠湿滑的污痕!

它的目标……是自己?!不!是……自己右臂里的影鬼?!还是……自己本身?!

陈林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水,再次灌满他的胸腔!前有这散发着浓烈腐臭、缓慢逼近的尸骸怪物,后有那个沉睡的恐怖源头杨间!他重伤濒死,左臂冻僵,右臂异化麻木,根本无力反抗!

跑?!往哪里跑?!门外可能还有鬼婴或者其他更恐怖的东西!而且……杨间在这里,至少……至少能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杨间是源头,也是最大的危险!留在这里,要么被这腐肉怪物撕碎吞噬,要么……再次刺激杨间体内那个恐怖的存在,大家一起玩完!

尸骸聚合体挪动的速度在加快!它似乎适应了这具臃肿扭曲的躯体,几条腐肢的拖拽动作变得更加协调有力!浓烈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那空洞眼窝里蠕动的蛆虫和女子头颅凝固的怨毒,在惨绿的光线下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嗬嗬……肉……新鲜的……灵……” 腐烂头颅的口腔开合,发出意义不明、却充满贪婪的嘶哑音节。

冰冷的绝望催生出最后的疯狂。陈林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自己那条彻底异化、冰冷麻木的右臂上。影鬼……吞噬阴影……刚才……他好像成功吞噬了工具箱的影子?虽然带来了更深的饥饿……但……也带来了一丝短暂的力量?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意识——用这被诅咒的手臂……吞噬这怪物的影子?用它的力量……对抗它自己?!或者……至少……拖延时间?!

没有选择!这是唯一可能不是立刻死亡的选择!

尸骸聚合体已经逼近到不足三米!腐肢拖拽的粘稠声和浓烈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压向陈林!那女子头颅凝固的怨毒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陈林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将身体向侧面翻滚!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调整位置!惨绿的应急灯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将他自己的影子投射在身前的地面上,而更重要的——将那庞大臃肿的尸骸聚合体的轮廓,也清晰地投射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一片巨大、扭曲、边缘不断随着怪物本体蠕动的、如同墨汁泼洒般的浓重暗影!

就是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理智!陈林左臂撑地,拖动着沉重麻木的右臂,如同扑向猎物的毒蛇,将那只覆盖着浓稠灰黑色阴影的鬼爪,狠狠刺向地面上那片属于尸骸聚合体的、不断蠕动的巨大暗影!

嗤!

同样的无声无息。

同样的冰冷触感。

灰黑色的鬼爪没入那片浓稠蠕动的巨大暗影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充满了死亡腐朽和怨毒气息的“物质”,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顺着鬼爪涌入陈林的右臂!

这股力量,远比工具箱的影子强大百倍!但也……污秽百倍!冰冷百倍!充满了无数死者临死前的痛苦、怨恨和绝望的碎片!

“呃啊啊——!”陈林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闷哼!右臂深处那蛰伏的影鬼恶意,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咆哮!灰黑色的阴影剧烈地蠕动、沸腾,疯狂地吞噬、转化着涌入的死亡阴影之力!一股冰冷、沉重、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感瞬间充盈了他整条麻木的右臂,甚至短暂地压制了左半身的剧痛和寒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被吞噬的巨大暗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变得稀薄、黯淡!而尸骸聚合体那庞大臃肿的本体,挪动的动作猛地一滞!腐烂头颅和女子头颅同时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和惊愕的嘶鸣!

有效!真的有效!

然而,这短暂的“力量”和“饱足感”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污秽、更加冰冷刺骨的死亡怨念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尸骸聚合体的暗影深处反冲回来!伴随着这股洪流的,是无数死者凄厉的哀嚎和怨毒的诅咒碎片,疯狂地冲击着陈林的意识!

同时,右臂深处那贪婪的影鬼恶意,在吞噬了这股庞大的死亡阴影后,非但没有满足,反而被彻底点燃了凶性!一种更加强烈、更加贪婪的饥饿感,混合着对“新鲜”血肉的原始渴望,如同毒火般瞬间反噬!吞噬的欲望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被这顿“腐肉大餐”刺激得更加疯狂!目标……不再仅仅是影子!而是……那堆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和新鲜腐肉味道的……**本体**!

陈林的双眼瞬间被血丝和一种非人的贪婪彻底占据!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欲望洪流面前彻底崩塌!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涎水混合着血沫再次淌下!被阴影覆盖的右臂爆发出远超之前的恐怖力量,五指如同钢钩,不再满足于吞噬影子,而是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凶戾,狠狠抓向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腐肉躯干!

吞噬它!撕碎它!把它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冰冷的绝望与灼热的贪婪,在他异化的躯壳里,彻底燃烧成了毁灭的烈焰。他扑向那堆蠕动的腐肉,如同扑向最后的晚餐,也扑向了……更深的、无法回头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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