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刺得我眼睛发疼。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已经三个小时了,手术中的红灯依然亮着。
"他会没事的。"母亲坐到我身边,递来一杯温水,"刀伤不深,主要是失血过多。"
我接过水杯,却感觉不到温度。母亲看起来比前几天好多了,虽然双腿依然无法行走,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她告诉我,这五年来她一直在秘密完善周世平的解毒剂配方,甚至不惜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妈,周世坤最后说的那些话..."我盯着水面上的倒影,"关于陆淮之的身世..."
母亲叹了口气:"周世平夫妇确实是陆淮之的亲生父母。他们遇害后,陆远山——你认识的陆医生——收养了当时才两岁的淮之。周世坤一直不知道这个孩子的下落,直到五年前..."
"直到他发现陆淮之继承了那种特殊基因。"我接上她的话,"所以他设计陷害陆医生,逼我母亲作伪证,一切都是为了控制陆淮之?"
"不仅如此。"母亲压低声音,"周世坤一直痴迷于复活他哥哥,因为周世平才是家族企业的法定继承人。如果能让陆淮之'成为'周世平,他就能合法掌控整个医疗帝国。"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陆医生走出来,口罩拉在下巴上。我猛地站起来,双腿却因久坐而发麻,险些跌倒。
"手术很成功。"陆医生疲惫地微笑,"这小子跟他爸一样顽强。"
我如释重负,眼泪夺眶而出:"我能见他吗?"
"再等一小时,等麻醉过去。"陆医生拍拍我的肩,转向母亲,"林医生,警方需要关于解毒剂的完整说明。"
母亲点点头,操纵轮椅随陆医生离开。走廊又剩下我一个人,但这次,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我看到陆淮之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规律地起伏。各种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监控屏上的绿线平稳跳动。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比在医疗中心时好多了。
我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我小心地避开输液管,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温暖干燥,掌心有熟悉的茧。
"骗子。"我小声说,"说好要小心的呢?"
出乎意料,他的手指突然收紧了。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他微微睁开的眼睛——漆黑、明亮,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
"麻药...早过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装睡...等你来..."
我哭笑不得,眼泪却流得更凶:"你疯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他虚弱地抬起手,擦去我的泪水:"承诺...该兑现了..."
"什么承诺?"
"完整的...秘密..."他艰难地勾起嘴角,"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
我这才想起在安全屋的约定。当时我说,等一切结束,要完整地告诉他五年前那个未说完的秘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周世坤被关押,他的犯罪集团土崩瓦解,母亲和陆医生洗清了冤屈,那些被当作"容器"的人也陆续苏醒...
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窗台上,歪头看着我们。阳光渐渐变得金黄,给病房镀上一层温暖的色调。
"好。"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捧住他的脸,"五年前,我想说的是..."
我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那个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的告白:
"如果考上同一所大学,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从高一开学第一天你帮我捡起散落的化学笔记时,我就喜欢你了。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不是因为你成绩好,而是因为你假装不经意把伞让给淋雨的小狗时,那个别扭的表情。"
陆淮之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他艰难地抬起手,抚上我的脸颊:
"那天...在KTV..."他气息微弱,却固执地说完,"我喝醉...是因为练习了一百遍...怎么告白..."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原来我们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笨拙地排练着如何走向对方。
"现在补上..."他微微抬头,嘴唇轻轻贴上我的。
这个吻带着药味的苦涩,却比任何糖都要甜。我小心地回应着,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当分开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无比满足。
"值得..."他喘息着躺回去,"差点死掉...就为这个..."
我气恼地轻拍他的手臂,却忍不住笑起来。阳光洒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他的无名指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高三化学实验课时,他替我挡下飞溅的盐酸留下的。
一周后,陆淮之的伤口愈合良好,已经能下床短时间行走。这天下午,我帮他更换腹部的绷带。伤口狰狞但干净,医生说过会留下疤痕。
"又一道战利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轻轻贴上新的敷料:"加上肩膀的枪伤,后背的烧伤,还有..."我的手指拂过他锁骨下方的一道细长疤痕,"这是什么时候的?"
"十五岁,跟父亲学手术缝合,自己拿自己练习。"他抓住我的手指,"比起你的收藏,我这不算什么。"
他拉开我的衣领,露出锁骨上方的一处圆形疤痕——那是被周世坤的人用烟头烫的;又卷起我的袖子,手腕上有一圈淡白色的勒痕。
"我们真是一对伤痕累累的恋人。"我开玩笑地说,却见他眼神突然变得认真。
"晚星,"他罕见地叫我的名字,"这些伤痕不是耻辱,而是勋章。证明我们活下来了,而且...一起。"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是啊,我们活下来了。从五年前的雨夜,到如今的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