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花木。
四岁了。
爹爹说,我的名字是娘亲起的。可我不记得娘亲长什么样。
我只记得,娘亲的肚子很大,很大。有时候会疼,疼得他蜷在床上,手指抓着被褥,指节发白。他不让人碰,也不喊疼,只是咬着牙,眼睛里像是烧着火,又冷又烫。
我不敢靠近。
但有时候,我会偷偷站在门外,从门缝里看。
娘亲的肚子会动,像是有个小东西在里面踢他。他有时候会烦躁地捶两下,可捶完又会愣住,手掌轻轻贴着肚皮,很久很久都不动。
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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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地方很大,但很空。
墙壁是黑色的,地板也是黑色的,连窗户上的纱帘都是深色的,风吹过来的时候,像是有影子在飘。
没有人陪我玩。
教里的人见到我,都会低头行礼,叫一声"大小姐",然后快步走开。他们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有一次,我蹲在回廊下玩石子,听见两个侍女小声说话。
"那就是教主的孩子?"
"嘘,小点声......听说生下来的时候,教主看都没看一眼。"
"那怎么还留着?"
"谁知道呢......"
她们走远了,声音也听不见了。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石子,突然觉得它很重,重得我拿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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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天,娘亲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听见隔壁房间有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在生气。我揉着眼睛爬起来,光着脚走到门口。
门没关紧,我推开一点,看见娘亲躺在床上,衣服掀起来,肚子又红又亮,像是要炸开一样。
有个人压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动。
娘亲在哭。
不像是平时那种咬着牙的样子,是真的在哭,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喉咙里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他的手护着肚子,可那个人还在动,动得娘亲的肚子也跟着晃。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娘亲突然抬头,看见了我。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我想跑,可脚像是生了根,动不了。那个人也回过头——是爹爹。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娘亲突然挣扎起来,一把推开他,扯过被子盖住肚子,声音嘶哑地吼:"滚出去!"
我不知道他在吼谁。
是吼爹爹?
还是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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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爹爹抱着一个小婴儿回来,说是我妹妹。
妹妹很小,皮肤红红的,总是哭。爹爹让我抱她,可我害怕。
我盯着妹妹看。她的眼睛黑溜溜的,像是两颗小葡萄。她哭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像个发怒的小包子。
有一天,妹妹哭得厉害,爹爹不在。我站在摇篮边,看着她张着嘴,小脸憋得通红。
我慢慢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
妹妹突然不哭了,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小手抓住我的手指。
她的手好小,好软。
我忽然想起娘亲的肚子——那时候,里面就是她吗?
我低头,轻轻亲了亲妹妹的额头。
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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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常常坐在妹妹的摇篮边,看着她睡觉。
她的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一样。有时候会突然笑一下,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爹爹说,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
但我知道,他是在骗我。
因为有一天夜里,我听见他在和一个人说话。
"......花不谢的情况不稳定。"
"修为反噬?"
"不止......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听不清了。
我蹲在墙角,抱着膝盖。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个大人。
我想,如果我是大人就好了。
那样,我就能去找娘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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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妹妹学会了翻身。
她趴在床上,努力地昂着头,像只笨拙的小乌龟。我坐在旁边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爹爹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
"花缪,"他蹲下来,平视着我,"花不谢要回来了。"
我愣住了。
妹妹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拍打着床铺,像是在庆祝什么。
我低头看着妹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星星。
我想,等娘亲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妹妹很乖。
真的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