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就在信纸即将完全没入、刀片即将合拢将一切过往斩断的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低沉而带着惊怒的厉喝如同炸雷般在狭小的资料室里响起！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力量极大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贺峻霖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瞬间阻止了信纸继续下落的趋势，也硬生生地将贺峻霖的动作完全定格！

“贺峻霖！你干什么？！” 严浩翔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剧烈的喘息和难以置信的惊怒，灼热的气息猝然喷在贺峻霖的耳廓和颈侧。

贺峻霖浑身剧震！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严浩翔！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和林晚晚在签名墙前，接受众人的艳羡和祝福吗？！

眼前的严浩翔，气息明显急促紊乱，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垂落在额前，深蓝色的衬衫领口也因为奔跑而微微敞开。

他显然是一路跑着追过来的！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牢牢锁住贺峻霖，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毫不掩饰的愠怒，有锐利如刀的审视，更深处，是浓重的惊悸和后怕！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灼热光芒。

他根本不给贺峻霖任何反应和挣扎的机会，攥着他手腕的手指猛地用力，强硬地将贺峻霖的手指从碎纸机入口掰开。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不顾一切地探入那即将合拢的刀片缝隙！

“你疯了？！住手！” 贺峻霖失声惊呼，他眼睁睁看着严浩翔修长的手指险之又险地擦过锋利的刀片边缘，指尖被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鲜红的血珠瞬间渗出！但严浩翔却毫不在意，只是绷紧了下颌，眼神专注得可怕，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硬生生地将那张已经被机器咬住边缘、撕开一道长长口子的信纸残片，极其惊险地抽了出来！

碎纸机发出徒劳的“嗡嗡”空转声，像是对猎物被夺走的不满哀鸣。

狭小的资料室里，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灰尘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几束光柱中无声地飞舞。

严浩翔胸膛剧烈起伏，他看也没看指尖那道渗血的小口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那张被抢救出来的、边缘已经破损染上黑色机油污渍的旧信纸上。纸张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几乎贯穿了三分之一的页面。他的眼神沉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深海。

贺峻霖被他刚才那惊险的动作和此刻周身散发的强大压迫感慑得动弹不得，手腕还被牢牢攥着，传来清晰的痛感。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质问，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酸涩、委屈、后怕，还有被彻底看穿的羞窘，像打翻的颜料盘在他心里搅成一团。他倔强地别开脸，不去看严浩翔此刻山雨欲来的表情，更不去看那张被毁坏的信纸。

严浩翔却不再看他。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用没受伤的手指，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展开了那张饱经蹂躏的旧信纸。

纸张发出脆弱不堪的呻吟声，那道撕裂的口子触目惊心。

贺峻霖的余光无法控制地瞟了过去。熟悉的少年字迹映入眼帘，带着青涩的笔锋，但被撕裂的部分恰好贯穿了几行字，内容变得支离破碎。他的目光带着自虐般的痛苦和一丝绝望的茫然，下意识地、直接投向信纸最上方的称呼位置

那里，本该是收信人名字的地方。

没有名字。

没有预想中的“林晚晚”或者任何一个完整的“林”姓名字。

映入贺峻霖眼帘的，根本不是文字！

那被大片深褐色咖啡渍晕染覆盖的位置，严浩翔少年时小心翼翼贴上去的，竟然是一张小小的、边角已经有些卷翘泛黄的拍立得照片！虽然照片的右下角也被咖啡渍浸染了一小片，又被刚才的撕扯弄得有些歪斜，但照片的主体依然清晰可见！

照片上，一个穿着市一中蓝白校服的少年，正趴在堆满书本和试卷的课桌上熟睡。

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温柔地洒在他柔软蓬松的发顶和半边脸颊上，勾勒出精致流畅的侧脸线条。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鼻梁挺秀，嘴唇微微嘟着，透着一股毫无防备的稚气和安宁。阳光在他细软的发丝上跳跃，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照片下方，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字迹清晰而郑重，与情书正文的笔迹一模一样，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笨拙与珍重:给 总是偷走我心跳的小笨蛋

贺峻霖的呼吸骤然停止！

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操场上鼎沸的人声、远处舞台的音乐、走廊外校工的交谈……一切背景音都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他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照片上那个在阳光下睡得毫无防备的少年……是他自己。

是十六岁的贺峻霖。

那个“总是偷走我心跳的小笨蛋”……是他？！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狭小的资料室里，只有碎纸机因为超时而自动停机的“嘀”一声轻响，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贺峻霖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石像，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张小小的、承载着惊天秘密的拍立得照片上。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情绪，都被这张照片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碾得粉碎。严浩翔指尖渗出的那抹刺目的鲜红，一滴恰好滴落在照片边缘，在泛黄的纸页上迅速洇开一小团暗色，像一枚诡异的印章。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严浩翔的视线里。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之前翻涌的愠怒和惊悸已然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滚烫的专注和一种被彻底揭开伪装的狼狈。那目光牢牢锁住他，像熔化的金属，带着能将人灼伤的温度，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被时光掩埋的紧张笨拙，被意外揭穿的窘迫，被误解的无奈，被毁坏重要之物的心痛，还有此刻，失而复得般的汹涌情愫，以及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然。

“看清楚了吗？”严浩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绷的喉咙里艰难地磨出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攥着贺峻霖手腕的手指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贺峻霖，看清楚……这上面的人，是谁？”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贺峻霖的眼睛，不容他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