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料材料的IP追踪,锁定范围了吗?” 他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死寂,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瞬间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安保主管愣了一下,立刻回答:“还在缩小,但指向巴黎一个公共网络节点,干扰很大……”
“加派人手,不计代价,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到具体源头。” 严浩翔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联系我们在巴黎的所有资源,动用一切合法手段。钱,不是问题。”
他转向法务代表:“检测报告出来前,我们不回应任何关于品质的质疑。但立刻起草一份声明:严氏酒庄对旗下所有产品的品质承担绝对责任,对任何无端诽谤和恶意中伤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措辞要强硬。同时,启动对匿名爆料者和散布不实信息的媒体的正式法律程序,立刻发律师函。”
“严总,这会不会太激进?万一……” 市场总监有些担忧。
“没有万一。” 严浩翔的目光扫过他,冰冷如刀,“危机公关的第一要义是掌握主动权。示弱和沉默,只会让对手更加肆无忌惮。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严氏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晚身上:“晚晚,联系我们在欧洲的所有重要合作伙伴和顶级品酒师、美食评论家,以我的私人名义发出邀请,三天后,在酒庄举办一场非公开的‘信任品鉴会’。只邀请最核心、最有影响力的十人。告诉他们,严浩翔亲自担保,请他们来品鉴酒庄最真实的、未经雕琢的窖藏。”
林晚晚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好!我马上去办!这个切入点好!”
最后,严浩翔看向那位忧心忡忡的元老级酿酒师皮埃尔先生,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沉稳的安抚和不容置疑的信任:“皮埃尔先生,核心配方和工艺,是酒庄的命脉。我相信您,也相信我们团队里绝大多数人的忠诚。请您立刻召集所有留下的酿酒师和技术骨干,从此刻起,封闭式工作,全力准备三天后的品鉴会用酒。我要的,不是完美无缺的商业品,而是能代表拉图酒庄真正风土和灵魂的、有生命力的酒!能做到吗?”
皮埃尔先生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光芒,他挺直了佝偻的背脊,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能!我们一定能!”
一道道指令清晰、果断、雷厉风行地从严浩翔口中发出。刚才还弥漫着绝望和混乱的会议室,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
每个人都找到了方向,疲惫的脸上重新燃起了斗志。那股因为主心骨的动摇而涣散的人心,被一种更强大的、由核心迸发出的坚定力量重新凝聚!
林晚晚看着主位上那个仿佛脱胎换骨、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看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掌控全局、破釜沉舟的强大气场,心底的震撼无以复加。
她知道,是那两条来自大洋彼岸的简短信息和照片,像钥匙一样,打开了他心底某个被压力和危机暂时封闭的阀门,释放出了他骨子里真正的、足以力挽狂澜的力量。
严浩翔布置完一切,目光再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沉稳如磐石:“拉图酒庄的百年声誉,不会倒在我严浩翔手里。三天后,我们用实力说话。散会!”
众人如同领了军令的士兵,迅速起身,各自奔赴战场。
严浩翔最后一个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葡萄园沉浸在暮色中,一片静谧。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贺峻霖发来的那片燃烧的云海。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拂过,如同拂过那个远在万里之外、却给了他无尽力量的人的脸庞。
他点开回复框,只打了两个字,却重逾千斤:等我。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瑰丽的紫红沉入波尔多绵延起伏的葡萄园尽头。拉图酒庄古老的主建筑在渐浓的夜色中亮起温暖的灯火,像一艘历经风浪终于归港的巨轮。
喧嚣了一整日的品鉴会余韵犹在空气中浮动——美酒的醇香、宾客们意犹未尽的赞叹、危机解除后如释重负的低语。
严浩翔送走最后几位重量级的品酒大师和合作伙伴,挺拔的背影在门廊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的疲惫。
然而,当他转身,目光穿过灯火通明却已略显空旷的大厅,望向通往地下酒窖的那扇厚重橡木门时,一种更深沉、更隐秘的悸动取代了疲惫,在他心底悄然苏醒。
那个地方,那个只属于他的秘密角落,此刻正无声地呼唤着他。他需要去那里,在尘埃落定后的寂静里,独自面对那份珍藏了漫长时光、跨越了山海的笨拙心意。他需要……去确认,去开启。
他拒绝了助理的跟随,独自一人,沿着螺旋而下的石阶,一步步走向酒窖深处。空气越来越凉,混合着橡木桶、陈年酒液和岩石的独特气息,厚重而沉静。
巨大的、沉睡的酒桶如同沉默的卫兵,排列在幽深的甬道两侧。他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清晰而孤独。
最终,他在一扇不起眼的、被岁月染成深褐色的厚重木门前停下。这是酒庄深处最古老的一个小型珍藏室,连许多老员工都未必知晓它的确切位置。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黄铜钥匙——那是母亲临终前,连同酒庄一起交付给他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之一。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酒窖里格外清晰。门轴转动,带着陈年木料特有的呻吟。一股更加浓郁、复杂、仿佛凝固了时光的酒香扑面而来,瞬间将人包裹。
珍藏室内空间不大,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几盏嵌入式的暖黄色小灯,勉强照亮了中央一张厚重的橡木长桌和周围倚墙而立的、蒙着薄灰的酒架。
架上摆放的酒瓶并不多,每一瓶都形态各异,瓶身落满时光的尘埃,瓶塞用厚厚的蜡封住,酒标大多已经褪色模糊,透着一股被遗忘的沧桑。
严浩翔的目标很明确。他径直走到最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单独放置着一个深色的、落满灰尘的橡木酒架。
架子上,整齐地排列着十几瓶酒。与室内其他古董酒不同,这些酒的瓶身相对较新,但酒标却异常独特——没有复杂的图案和酒庄徽记,只有一张小小的、泛黄的拍立得照片,被精心地贴在瓶身中央,外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保护膜。
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穿着市一中蓝白校服的贺峻霖。
有他趴在课桌上熟睡、阳光跳跃在发梢的侧脸;有他在篮球场边为同学加油、笑得眉眼弯弯的瞬间;有他咬着笔杆、蹙眉思考难题的专注模样;有他放学路上背着书包、在梧桐树下跳跃着踩影子的背影……每一张照片,都凝固了一个青涩而鲜活的瞬间,带着少年时代特有的光影和温度。
照片下方,用钢笔清晰地书写着酒的名字和年份。酒的名字,只有一个:未拆封的夏
而年份,则跨越了从他们高中毕业那一年,直到去年。
严浩翔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拂去其中一瓶酒标上的灰尘。照片上,是十七岁的贺峻霖在图书馆窗边看书的侧影,阳光勾勒着他柔和的下颌线,神情专注而安静。酒标下方写着:未拆封的夏 ·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