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当然可以啊！”贺峻霖的笑容更灿烂了，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驱散了对方身上最后一点距离感，“太巧了，正好顺路！一起走呗。”

他利落地打开自己的车锁，推着车走到严浩翔身边。两个少年并排推着车，融入放学的车流。

起初是沉默。贺峻霖有点不适应这种安静，主动挑起话题：“你是从H省转来的吧？听说那边冬天雪可大了？”

“嗯。”严浩翔应了一声，侧头看了他一眼，夕阳的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温柔的阴影。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补充道：“雪是很大，但……风也冷得刺骨。不像这里，夏天长，阳光很好。”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贺峻霖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

“是啊，我们这儿夏天是挺热的，”贺峻霖深有同感地点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习惯了就好。对了，你家都收拾好了吗？搬家最累人了。”

“差不多了。”严浩翔推着车，姿态放松了些，“就是……还不太认识周围。” 他再次强调了“不熟”这一点。

“这简单！”贺峻霖热情地接话，带着点小自豪，“这片我熟得很！前面路口右拐那家便利店，老板娘人特好；再往前走两个路口，有个小公园，晚上挺多人散步的；还有……” 他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像个小导游。

严浩翔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回应。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前方，但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在身旁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身上。看着他说话时微微晃动的柔软发梢，看着他因为兴奋而微微发亮的眼睛，看着他开合间露出洁白牙齿的嘴唇。那笑容太有感染力，像带着温度的阳光，一点点渗透过来，熨帖着严浩翔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严浩翔的唇角，在贺峻霖没注意到的角度，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计划外的、顺利的开局。

车子推进小区车棚。贺峻霖锁好车，背上书包，朝严浩翔挥挥手：“我家就在对面那栋，3单元501。明天见啦！”

“明天见。”严浩翔站在原地，看着贺峻霖像只欢快的小鹿跑进单元门。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才慢条斯理地锁好自己的车，动作从容不迫。夕阳沉得更低了，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抬起头，望向对面那栋楼五楼靠东的窗户。暖黄的灯光已经亮起，隐约能看到有人影在窗边晃动。

严浩翔的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路上，贺峻霖无意间碰到他手背时那点微热的、转瞬即逝的触感。深褐色的眼底，褪去了刻意营造的无措和茫然，沉淀下一种更深、更专注的情绪，像猎人终于锁定了心仪的猎物。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单元门，脚步沉稳。初秋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那簇被阳光点燃的火苗。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楼道昏黄的感应灯亮起时，清晰地加深了。

贺峻霖觉得，和严浩翔一起上下学这件事，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愉快得多。

虽然对方在学校里依旧维持着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模样，但每天清晨，当贺峻霖推着车走出单元门，总能看到严浩翔已经等在了车棚边。

他穿着熨帖的校服，肩线平直，晨光在他微垂的侧脸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看到贺峻霖出来，他会抬起眼，深褐色的眸子在初秋清冽的空气里望过来，很轻地点一下头：“早。”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却奇异地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早啊！”贺峻霖总是回以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下亮得惊人。他习惯了这种热忱的回应，也习惯了对方随之而来那一点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表情松动——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底下暖色的光。

路上，通常是贺峻霖在说。他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鸟，叽叽喳喳分享着昨天的趣事、老师的吐槽、食堂新出的难以下咽的菜品，或者宋亚轩某个滑板失败后四仰八叉的糗态。

严浩翔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偶尔在贺峻霖讲得眉飞色舞时，简短地回应一声“嗯”或者“是吗”。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前方，或者路边的行道树，但贺峻霖能感觉到，那束目光的余光，始终若有似无地缠绕着自己。那感觉并不讨厌，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陪伴。

贺峻霖偶尔也会停下来，带点好奇地问：“你呢？你们原来学校也这样吗？竞赛班是不是特别累？”

这时，严浩翔会侧过头，认真地看他一眼，然后才开口。他的回答总是很简洁，点到即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坦诚，像是在小心翼翼地分享着只属于他的世界碎片。“竞赛题……有些思路比较刁钻。”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长睫垂落，“习惯了就好。” 语气平淡，但贺峻霖莫名听出一点寻求理解的意味。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周五下午被一场猝不及防的秋雨打破了。

放学时，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铅色，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贺峻霖和宋亚轩刚走出教学楼没多远，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密集的雨帘，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我去！这鬼天气！”宋亚轩哀嚎一声，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扯出一件皱巴巴的校服外套顶在头上，“贺儿你带伞没？”

“没啊！”贺峻霖也傻眼了，早上出门还是晴空万里，“快跑吧！去车棚躲躲！”

两人顶着校服，狼狈地冲进雨幕，朝着车棚的方向狂奔。冰冷的雨水迅速打湿了头发和肩背，带来一阵阵凉意。刚跑到车棚边缘，贺峻霖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严浩翔站在他的山地车旁，正微微蹙着眉看着瓢泼的大雨，手里空空如也。校服的肩头已经被雨水洇湿了一小片深色。

他似乎没带伞。

看到贺峻霖和宋亚轩跑进来，严浩翔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贺峻霖身上。看到他湿漉漉贴在额角的刘海和往下滴水的校服外套，严浩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贺儿！严大学神！”宋亚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都没带伞啊？完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咋整？”

贺峻霖也发愁地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书包侧袋——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塑料柄。他愣了一下，拉开拉链，里面静静躺着一把折叠伞。是妈妈早上硬塞进去的，念叨着“秋雨说来就来”，他当时还嫌麻烦。

“啊！我有伞！”贺峻霖惊喜地叫了出来，把伞掏了出来。这是一把不算大的单人伞，深蓝色。

“太好了！救星！”宋亚轩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

然而，贺峻霖的目光却转向了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雨幕的严浩翔。雨水顺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滑落，校服领口湿了一小圈，显得有几分……可怜？贺峻霖心里那点软乎乎的同情心立刻占了上风。

“那个……”贺峻霖有些歉意地看向宋亚轩，“亚轩，你看这伞……好像有点小，两个人勉强挤挤还行，三个人肯定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又飘向严浩翔，带着点犹豫的关切，“严浩翔好像……也没带伞？而且他刚搬来，路可能更不熟……”

宋亚轩看看贺峻霖，又看看旁边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但此刻莫名显得有点落寞气息的转校生，再看看那把确实不大的伞，瞬间明白了贺峻霖的潜台词。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唉，懂了懂了！兄弟如衣服，新同学如手足是吧？贺峻霖你重色轻友！” 他故意把“重色轻友”几个字咬得很重。

贺峻霖脸一热，立刻反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说……”

“行啦行啦！”宋亚轩摆摆手，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笑嘻嘻地打断他，“我皮糙肉厚，这点雨怕什么！我去隔壁小卖部躲躲，顺便买点吃的垫肚子。你们俩慢走，不送！” 说完，不等贺峻霖再开口，他顶着校服外套，一个猛子又扎进了雨幕里，朝着不远处亮着灯的小卖部冲去。

车棚里只剩下贺峻霖和严浩翔两个人。雨声哗啦啦地响着，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丝微妙的尴尬。

贺峻霖握着伞柄，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严浩翔：“那个……宋亚轩他……他就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他顿了顿，把伞撑开，蓝色的伞面在昏暗的车棚里撑开一小片干燥的空间，“雨太大了，我们……一起走吧？就是伞有点小，可能得挤挤。”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