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也是真的。”
那七个字,像七颗滚烫的子弹,猝不及防地穿透了贺峻霖被愤怒和屈辱冰封的心脏,留下灼烧般的空洞和剧痛。他猛地抽回被严浩翔抓住的手臂,力道之大,让严浩翔都踉跄了一下。
贺峻霖的眼睛瞪得极大,琥珀色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严浩翔的脸,那张此刻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孤注一掷坦诚的脸。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被更猛烈愚弄的荒谬感,唯独没有严浩翔所期待的任何一丝柔软或动摇。
“喜欢?”贺峻霖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嘲讽,每一个音节都在夜风里颤抖,“用欺骗?用算计?用装模作样的受伤来‘喜欢’?严浩翔,你的喜欢真让人恶心!”
最后一个字落下,贺峻霖再也没看严浩翔一眼,像躲避什么致命的瘟疫,转身冲下天桥的台阶。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桥下熙攘的人流和闪烁的车灯里,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严浩翔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贺峻霖手臂抽离时的微凉触感。那句“恶心”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胸口最柔软的地方,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
晚风吹过他苍白的脸,额前散落的黑发遮住了他骤然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眸。他维持着那个被推开的姿势,站在天桥的冷风里,像一座瞬间失去灵魂的冰雕。深秋的寒意从未如此刺骨,仿佛要将他由内而外彻底冻僵。
贺峻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愤怒的余烬还在燃烧,烧得他眼眶发烫,但更多的是一种灭顶的、冰冷的疲惫和巨大的空洞感。
严浩翔的脸,严浩翔的眼神,严浩翔那句“喜欢你,也是真的”,还有笔记本上那些冰冷的、残酷的记录……所有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撕扯、爆炸。他猛地抓过枕头,把脸深深埋进去,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崩溃的呜咽。
骗子!混蛋!他精心设计每一个靠近,每一个触碰,甚至不惜假装受伤来博取他的同情和照顾!他把他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操控、满足他变态控制欲的实验品?而他居然……居然真的像个傻子一样,为他的“伤”心疼,为他的“脆弱”心软,甚至为那些若有似无的靠近而心跳加速!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恨严浩翔的处心积虑,更恨自己竟然对这样一个人……产生过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那些悸动,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像一个巨大的、荒谬的笑话!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枕套。他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压过心口那股灭顶的窒息感。
第二天清晨,贺峻霖顶着红肿的眼睛和苍白得吓人的脸色出现在客厅时,把贺妈妈吓了一跳。
“小霖?你怎么了?生病了?”贺妈妈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事,妈,”贺峻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避开母亲关切的目光,低着头飞快地抓起书包,“昨晚没睡好,有点着凉。我去上学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门。
他没有去车棚,而是选择了步行。他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整理自己混乱不堪的情绪。他刻意绕开了平时和严浩翔一起走的那条路,挑了一条更远、更僻静的小巷。
走进教室时,他刻意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好奇的,甚至带着点同情的。
昨天放学时那场爆发,显然已经传开了。他不用回头,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来自教室后排靠窗位置,那道沉甸甸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贺峻霖强迫自己忽略那道视线,面无表情地拿出书本。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和宋亚轩嬉笑打闹,整个人沉默得像一尊石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宋亚轩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着贺峻霖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欲言又止:“贺儿……你……和严浩翔……?”
“别提他。”贺峻霖的声音冷得像冰,打断了宋亚轩的话。他没有抬头,只是用力翻着书页,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宋亚轩缩了缩脖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同情地拍了拍贺峻霖的肩膀,识趣地没再打扰。他昨天目睹了那场对峙的开端,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贺峻霖这副样子,也知道事情闹大了。
整个上午,贺峻霖都把自己封闭在一种隔绝的状态里。他强迫自己听课,记笔记,做题,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天桥的夜晚,飘回那句“喜欢你,也是真的”,然后又被汹涌的愤怒和屈辱狠狠拉回现实。他像一只受伤后应激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尖刺。
严浩翔同样沉默。他没有试图和贺峻霖说话,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课间去洗手间。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或者望着窗外。
只是他的背影,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和孤寂。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此刻线条更加冷硬,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底深处仿佛冻结着化不开的寒冰。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贺峻霖的冰冷更加沉郁,更加令人窒息。几个本想借机搭讪的女生,远远看到他的脸色,都望而却步。
教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原本活跃的课间也变得异常安静,连宋亚轩都收敛了玩闹,大气不敢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教室后排那两个仿佛被无形屏障隔开的人,正在酝酿一场无声的风暴。
午休的铃声像是某种解脱。贺峻霖几乎是第一时间抓起饭卡,看也不看严浩翔的方向,快步走出了教室。他需要透口气,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食堂里人声鼎沸,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喧闹,暂时冲淡了心头的阴霾。贺峻霖端着餐盘,找了个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他没什么胃口,机械地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饭菜。
“贺峻霖同学?”一个带着点羞涩和甜美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贺峻霖抬起头,是同班的文艺委员林薇,一个长相清秀、性格温和的女生。她端着餐盘,脸颊微红,有些局促地站在桌边:“那个……我能坐这里吗?其他地方没位置了。”
贺峻霖看了看周围,确实人很多。他没什么心情寒暄,只是点了点头:“坐吧。”
林薇松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她似乎想找点话题,但又有些紧张,看了看贺峻霖没什么表情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谢谢。”贺峻霖简短地回答,低头继续戳着饭菜。
林薇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声音更小了些:“那个……我是想问问,周末班级组织去秋游栖霞山,你……你会去吧?”
贺峻霖愣了一下。他完全忘了这回事。之前他还挺期待这次秋游的。但现在……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我……”他刚想拒绝,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严浩翔端着餐盘,正站在不远处的人群边缘。他没有看向这边,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紧绷,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整个人像一座移动的冰山。然而,就在贺峻霖看过去的瞬间,他似乎有所感应,深褐色的眼眸骤然转了过来!
两道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