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股洗不掉的黏腻。

柯瑶坐在望川茶馆的角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磨破的布边。

粗布麻衣蹭得皮肤发痒，这触感真实得让她恍惚——三天了，她还没完全接受自己真的从21世纪，跌进了那部让她魂牵梦萦的《书卷一梦》里。

桌上的粗瓷碗里，雨珠顺着檐角滚进来，砸出细碎的涟漪。

她望着水面倒映出的那张脸，陌生又熟悉——这是剧里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散修，武功平平，家世普通，是柯瑶能想到的、最适合隐藏的身份。

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暗袋里藏着半块冰凉的玉扳指。

那是她在古墓衣冠冢前触碰的东西，也是将她拽进这摊浑水的钥匙。

而那座古墓里模糊的墓碑，此刻清晰得像刻在她心口——她记不清具体的字，却比谁都清楚碑下埋葬的是谁，以及他十年后会怎样死去。

“听说了吗？七皇子昨夜又被陛下罚跪了，就因为在围猎时‘误伤’了十八皇子的马。”

邻桌的镖师压低声音，茶碗磕在桌上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啧，七皇子也真够倒霉的，明明是十八皇子自己驭术不精，偏要赖到他头上。”

“倒霉？我看是活该。”另一个人嗤笑，“别忘了前年京郊那场灭门案，多少人说背后有皇室影子，矛头不就指着这位七皇子？年纪轻轻，眼神里的狠劲可藏不住。”

柯瑶握着茶碗的手指猛地收紧，青瓷的凉意透过薄皮渗进来。

南珩。

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剧里十年后他赴死前那夜的雪意。

她认识的那个南珩，是站在权力顶峰又骤然坠落的孤臣，是残江月里令江湖胆寒的离十六，是最终被污名包裹、尸身不知所踪的死者。

可他们口中的，是那个还在皇子府邸里挣扎、被亲爹厌弃、被弟弟构陷的少年。

她抬起眼，望向茶馆外青石板路上的水洼。

雨丝斜斜切进水洼，碎了又聚，聚了又碎，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她站在故事的第一章，手里捧着他的墓志铭。

“听说残江月的人最近在京郊活动，”镖师的声音又起，带着几分敬畏，“那可是离十六的地盘，咱们还是少议论皇家事为妙。”

柯瑶“离十六……”心跳漏了一拍。

残江月，夜游神，离十六。

这些《书卷一梦》里最神秘的符号，是南珩藏在七皇子身份下的利刃。

她曾在剧评里反复推敲离十六的真实身份，直到结局揭露时拍案而起，却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样的语境里，听见活人谈论他。

这时，邻桌的茶某人收拾碗碟，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竹制茶笼。

笼盖散开，滚出几枚刻着月牙纹的令牌，转瞬又被茶某人慌忙扫进袖中。

柯瑶的瞳孔微缩。

那月牙纹，边角带着极细微的锯齿——是残江月夜游神的标记，剧里只在最后三集短暂出现过，她曾对着截图放大研究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