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戏中

程溪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白衬衫——布料半透明地贴在身上，隐约透出肋骨的轮廓。连续半个月吃泡面的成果倒是符合"脆弱"形象，但怎么看都像流浪汉多过美少年。

"可我现在的样子——"

"别管形象了！"林姐打断他，"副导演是我大学同学，说张毅找了两个月都没找到合适的，现在制片方施压必须今天定人！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上张毅的戏吗？"

挂断电话，程溪望向现代区的方向。直线距离不超过八百米，但影视城曲折的布局意味着他至少要跑一点五公里。表盘显示16:23，距离截止时间只剩十七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冲进雨幕。冰凉的雨水立刻灌进领口，运动鞋踩在水洼里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转过明代街角时，一群穿着汉服拍照的游客突然从道具楼里涌出，程溪急刹车差点滑倒，道歉声被风雨撕得粉碎。

跑到民国区时左肋开始刺痛，像有人拿钝刀在刮他的肋骨。程溪咬着牙没减速，路过《金陵往事》剧组时，曾经合作过的化妆师阿Ken惊讶地喊他名字："小溪！你怎么——"

声音被抛在身后。拐弯时程溪踩到湿滑的青苔，整个人重重摔在石阶上，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他顾不上查看伤势，爬起来继续狂奔，湿透的裤腿黏在伤口上，每跑一步都像在撕扯皮肉。

现代区的玻璃幕墙建筑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程溪的肺部像被火烧一样。3号棚外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暗光》试镜专场"，门口已经排了十几个人，个个妆容精致、衣着得体，有人甚至带着私人化妆师。

"47号程溪？"场记皱眉打量浑身滴水的年轻人，目光在他渗血的膝盖上停留片刻，"你确定是来试镜不是来参加铁人三项的？"

队伍里传出几声嗤笑。程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喉结滚动："对不起，我接到通知就立刻..."

"进去吧。"场记不耐烦地递给他皱巴巴的号码牌，"别把地板弄得太湿，刚才李总差点滑倒。"

推开试镜室厚重的隔音门，冷气扑面而来，程溪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五位评委坐在长桌后，正中间是戴着标志性黑框眼镜的张毅导演，他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眉头皱成"川"字。

"第47号，程溪。"选角导演念出他的名字，所有目光齐刷刷射来。

程溪的视线却被最右侧的身影钉在原地——裴之远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与银幕上常演的硬汉形象不同，此刻的他散发着冷峻的学者气质，眉骨在顶灯照射下投下一片阴影，恰好遮住了眼神。程溪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素银戒指——这不是电影里的道具，因为上次金像奖颁奖礼特写镜头里也有它。

"开始你的表演。"制片人敲了敲桌面。

程溪这才回过神，接过递来的剧本页。是男三号被同学欺凌后的独白戏，他调整呼吸，让身体记住雨中奔跑后的颤抖状态——这并不难，他的手指现在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你们觉得打人会让自己变强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八度，带着真实的生理性颤抖，"'我每天数着身上的淤青入睡...它们像星星一样多。'"

表演结束得比预期快。程溪不确定自己表现如何，只看到张毅导演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而裴之远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角落里有个穿驼色西装的女士正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再读读这个。"张毅突然推来另一沓剧本。

程溪接过来，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这不是男三号，而是男二号林夏的戏份，与裴之远饰演的男主角有大量情感纠葛。他快速扫了眼场次，第38场是雨夜告白的重头戏。

"导演，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