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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尘埃落定

弦断锁宫秋

马蹄踏碎长街的寂静,谢昭宁的身影如一道白虹,冲破东宫外围的防线。张副将率领的城西营士兵已与御林军展开厮杀,刀光剑影在暮色中交织,喊杀声震得宫墙都在发颤。

“谢姑娘!”张副将在乱军中瞥见她,挥刀劈开迎面而来的侍卫,“东侧门已破,太傅带着几位大人在偏殿固守!”

谢昭宁勒转马头,弓弦在耳畔嗡鸣作响。三支羽箭连成一线,精准射穿三名御林军的咽喉。她俯身捞起地上的长枪,枪尖挑着火星冲向正厅——那里正是火光最盛之处。

正厅内,林砚白的银枪已染成暗红色。他背靠着烧得噼啪作响的梁柱,面前是赵御衡亲率的精锐侍卫。赵御衡坐在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那枚沾了血的帛卷残片,笑得狰狞:“林砚白,你以为凭这些就能颠覆天命?”

“弑父篡位,豢养死士,也配谈天命?”林砚白咳出一口血沫,枪尖仍死死指着赵御衡。

就在此时,殿门被猛地撞开。谢昭宁持枪立于火光中,鬓边碎发被火星燎得微卷:“赵御衡,你的死期到了。”

赵御衡猛地站起,踹翻椅子:“抓住他们!本王重重有赏!”

侍卫如潮水般涌上前。谢昭宁与林砚白背靠背站定,长枪与长剑交错成网,硬生生在人潮中撕开一道缺口。谢昭宁忽然瞥见墙角的油桶,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对林砚白低喝:“西北角!”

林砚白瞬间会意,银枪横扫逼退众人。谢昭宁趁机掷出火折子,油桶轰然炸开,烈焰如火龙般吞噬了半个正厅。混乱中,林砚白拽着谢昭宁撞破后窗,跃入堆满枯枝的庭院。

“往哪走!”李公公带着侍卫追出来,却被一支冷箭射穿手腕。苏文渊领着几位禁军旧部从墙头跃下,为首的正是曾被赵御衡排挤的羽林卫统领。

“太后旧部已倒戈!”苏文渊挥剑斩断李公公的咽喉,“宫里大半侍卫都知道了帛卷的事,不愿再为虎作伥!”

赵御衡见势不妙,转身想从密道逃窜,却被太傅带着朝臣堵住去路。太傅手中高举着帛卷真迹,声音苍老却掷地有声:“赵御衡,你看看这满宫的火光,都是你逆天而行的报应!”

赵御衡眼中闪过疯狂,拔出腰间匕首就想挟持太傅。谢昭宁早有防备,弓弦再响,箭簇擦着太傅的耳边飞过,精准钉入赵御衡的右肩。他惨叫着跪倒在地,匕首当啷落地。

林砚白上前一脚踩住他的后背,银枪抵住脖颈:“说!先帝的毒药藏在何处?还有多少同党?”

赵御衡在地上挣扎,目光怨毒地扫过众人:“我是皇子!你们谁敢动我?”

“你母亲是罪臣之女,你弑父夺位,根本不配姓赵!”谢昭宁将太后密信扔在他脸上,“这些都是你亲手造就的罪孽。”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镇国将军府的王氏带着京畿兵权的调令赶到,身后跟着几位手握重兵的将领。张副将押着投降的御林军进来,单膝跪地:“启禀各位大人,城外兵马已尽数归降。”

赵御衡瘫在地上,看着晨光从殿顶破洞照进来,终于泄了气,喃喃道:“我输了……输了……”

林砚白将他捆结实交给侍卫,转身看向谢昭宁。她正低头擦拭长剑上的血污,晨光落在她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柔和。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灰烬,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耳垂,两人皆是一怔。

“都结束了。”谢昭宁先回过神,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庭院,那里的火势已被扑灭,露出青灰色的天空。

太傅走过来,将帛卷郑重递到两人手中:“先帝的冤屈得雪,王朝的根基不能再动摇。接下来,该请藩王中的贤德者入京主持大局了。”

苏文渊在一旁补充:“太后的密信和帛卷已抄录多份,分发给各州县,天下人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林砚白望着手中的帛卷,忽然将它递给谢昭宁:“你父亲的冤屈,也该昭雪了。”

谢昭宁指尖抚过帛卷上的朱砂字迹,眼眶微微发热。她抬头看向东方,朝阳正挣脱云层,将金辉洒满宫阙的飞檐。那些燃烧过的梁柱虽焦黑,却在晨光中透出重生的意味。

“走吧。”她对林砚白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对未来的笃定,“我们该去告诉天下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两人并肩走出残破的正厅,身后是忙碌着收拾残局的士兵与朝臣。长街上的血迹正在被清水冲刷,远处传来百姓们隐约的欢呼——他们或许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已从空气中嗅到了新生的气息。

宫墙下的野草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见证一个旧时代的落幕,与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三日后的早朝,设在临时修葺的偏殿。晨光透过未及更换的糊窗纸,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烟火气。

太傅手持帛卷与太后密信,向满堂朝臣宣读赵御衡的罪状。当“弑父篡位”四字落下时,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息。站在阶下的谢昭宁望着那些或震惊或愧疚的面孔,忽然想起父亲当年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模样——如今真相大白,也算告慰了他的在天之灵。

“依律,赵御衡当处以凌迟。”刑部尚书出列奏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太傅却摇了摇头:“先帝仁慈,若知晓此事,未必愿见皇室血脉落得如此下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赐毒酒一杯,全其体面吧。”

朝臣们沉默片刻,终是齐齐躬身:“臣等遵太傅令。”

谢昭宁退到殿外时,林砚白正靠在廊柱上晒太阳。他肩上的伤口已拆线,银枪斜倚在身侧,晨光落进他眼底,漾开一片温和的笑意。

“在想什么?”他见她过来,伸手递过块温热的米糕——是街角老字号的点心,战乱中竟奇迹般地保全了下来。

谢昭宁咬了口米糕,清甜的气息漫过舌尖:“在想,天下安定后该做些什么。”

“回江南?”林砚白挑眉,“听说谢府的园林在江南极有名,春天该开满了玉兰。”

她愣了愣,忽然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当年谢大人被贬时,我曾托人照看过江南的旧宅。”他指尖摩挲着枪杆上的纹路,“总想着,总有一天能物归原主。”

风从殿外吹来,卷起谢昭宁的衣袂。她望着远处正在修缮的宫墙,工匠们的凿石声断断续续传来,竟有种安稳的韵律。

“镇国将军的冤案也该重审了。”她忽然道,“还有那些被赵御衡迫害的忠良,都该一一昭雪。”

林砚白点头:“苏御史已在整理卷宗,过几日便会递上来。”他忽然转身面对她,目光灼灼,“只是这些事了结后,你当真要回江南?”

谢昭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盯着米糕上的花纹:“那你呢?林将军打算留在京城?”

他忽然笑出声:“若我说,想跟你去江南看看玉兰呢?”

话音未落,就见太傅带着位身着藩王蟒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那男子面容刚毅,眼神清正,正是被众人推举来主持大局的靖王。

“昭宁,砚白。”太傅笑着介绍,“靖王殿下刚到京,正想听听你们对新政的看法。”

靖王拱手还礼,声音沉稳:“孤在藩地便听闻二位的事迹,帛卷定乾坤,实属难得。”他看向谢昭宁,“谢大人当年是孤的恩师,如今他的女儿能撑起大局,孤甚是欣慰。”

谢昭宁心头微动,忙躬身行礼:“殿下谬赞。”

靖王转向林砚白:“林将军麾下的旧部,孤已命人归建。待局势稳定,还需你重整京畿防务。”

“臣遵令。”林砚白正色应道。

三人站在廊下说话时,苏文渊匆匆跑来,手里举着份名册:“殿下,赵御衡的同党已尽数缉拿,这是名单!”

靖王接过名册翻看,眉头渐渐舒展:“很好。苏御史,你即刻牵头,联合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务必公正严明。”

待苏文渊离去,靖王忽然看向谢昭宁:“孤打算恢复你父亲的官职,入祀贤良祠。只是江南的谢府……”

“臣女愿将旧宅捐作书院。”她脱口而出,“供江南的寒门学子读书,也算完成父亲的遗愿。”

靖王眼中闪过赞许:“好主意。孤会下旨嘉奖,就叫‘昭宁书院’如何?”

谢昭宁脸颊微红,忙谢恩。林砚白在一旁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几日后,赵御衡饮毒酒而亡的消息传遍京城。百姓们涌上街头,敲锣打鼓地庆祝,卖花姑娘的篮子里插满了新摘的桃花,鬓边簪花的妇人笑着说:“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谢昭宁站在城楼上,看着长街上游行的人群,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林砚白提着个食盒走来,里面是刚出炉的桃花酥。

“靖王殿下说,待春耕后便正式登基。”他将一块桃花酥递到她手中,“新帝已允诺,永不设立密诏传位制,立储之事需经朝臣公议。”

谢昭宁咬着桃花酥,忽然觉得眼眶发热。那些在暗夜里厮杀的日子,那些藏在密道里的恐惧,终究都化作了此刻的暖阳。

“你看。”她指着街上欢腾的人群,“他们或许记不住帛卷上的字,却会记得这一天的安稳。”

林砚白望着她被阳光照亮的侧脸,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避开。

远处的宫墙下,新栽的玉兰抽出了嫩芽,嫩绿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晃。工匠们仍在修补屋顶,凿石声与百姓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新生的歌谣。

江南的玉兰,终究会开。而京城的春天,也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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