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教堂的彩绘玻璃把阳光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红毯尽头的江厌离身上。米白色婚纱的裙摆铺在台阶上，像淌开的月光，发间的玉兰簪闪着温润的光——是金子轩特意请人定制的，和初见时她戴的那支一模一样。

魏无羡站在观礼席第一排，黑色西装的领口被他拽得歪歪扭扭。手里的花束捏得发皱，玫瑰花瓣掉了满地，像他此刻往下沉的心。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他回头瞪了眼同样没精打采的江澄：“都怪你，当初没把金子轩拦得再狠点。”

江澄的黑色领带松垮垮挂在脖子上，指尖在西装裤缝里抠出红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的目光落在红毯那头，金子轩穿着笔挺的礼服，正朝江厌离伸出手。那双手上个月还被他和魏无羡扯得通红，现在却稳稳托着姐姐的手，指节分明，看起来……居然还算可靠。

管风琴的声音漫开来时，魏无羡突然想起小时候。江厌离蹲在灶台前帮他烤红薯，火钳碰得铁锅叮当响，他和江澄在后面追着闹，红薯皮掉了一地。那时的师姐总笑着喊：“慢点跑，别摔了”，声音比现在教堂里的琴声还暖。

交换戒指的环节，江澄猛地攥紧了拳头。戒指套进江厌离手指的瞬间，他看见姐姐的指尖微微蜷了下，像小时候帮他摘仙人掌刺时那样，总是先护着别人。金子轩的动作很轻，把戒指推到最底时，还轻轻碰了碰她的指腹，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魏无羡突然转身往外走，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蹭出刺耳的响。蓝忘机跟在他身后，白色西装的袖口沾着他刚才掉落的花瓣：“魏婴。”他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别难过。”

“我才不难过。”魏无羡蹲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把脸埋进膝盖，“就是觉得……以后师姐做的莲藕排骨汤，可能要分一半给别人了。”蓝忘机没说话，只是在他身边坐下，把口袋里的橘子糖掏出来，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

教堂里的宣誓声隐约传出来，江澄盯着江厌离的背影，突然想起她出嫁前一晚。姐姐坐在梳妆台前，把他和魏无羡的照片塞进陪嫁箱：“阿澄，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跟魏无羡打架。”他当时别过脸说“知道了”，却在她转身时，看见镜子里自己发红的眼眶。

蓝曦臣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杯水。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江澄，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别担心，她过得好。”江澄的喉结动了动，看着杯壁上的水珠滑下来，像没忍住的眼泪。

仪式结束时，魏无羡被蓝忘机拉着往里走。江厌离正站在门口送宾客，看见他们，笑着走过来：“怎么躲出去了？”她的指尖拂过魏无羡皱巴巴的领带，“都长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魏无羡突然抱住她的胳膊，声音闷闷的：“师姐，以后要是金子轩欺负你，就告诉我们，我们还去套他麻袋。”江澄在旁边点头，耳朵红得像被礼堂的灯烤过：“对，我们帮你揍他。”

金子轩走过来时，刚好听见这话，却没生气，只是笑着揉了揉魏无羡的头发：“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机会的。”他的指尖轻轻搭在江厌离的肩上，动作温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瓷。

宾客渐渐散去，夕阳把教堂的尖顶染成金红色。魏无羡看着江厌离和金子轩并肩站在台阶上的背影，突然拽了拽蓝忘机的袖口：“蓝湛，我们以后常来看师姐吧？”蓝忘机的耳尖红了红，轻轻“嗯”了一声。

江澄站在蓝曦臣身边，看着远处的晚霞。对方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回去吧，江伯母还在等我们吃晚饭。”江澄的脚步顿了顿，看见蓝曦臣手里还攥着那杯没喝完的水，杯壁上的水珠已经干了。

上车时，魏无羡扒着车窗往后看，江厌离的白色婚纱在夕阳里闪着光，像朵盛开的玉兰花。他突然叹了口气：“其实金子轩也不算太坏，至少他给师姐剥虾的时候，会把虾线挑得很干净。”

江澄没说话，只是把车窗摇起来，挡住了那片刺眼的白。车开出去很远，他才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江厌离临走前塞给他的，颗用红绳系着的虞美人种子，据说种下就能开出像她画里那样的花。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魏无羡偶尔的嘟囔和蓝忘机的轻声回应。江澄摩挲着手里的种子，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知道，以后回家时，玄关再也不会有师姐留的灯了，但某个地方，会有个人像他们一样，把师姐护得很好。

就像此刻窗外的晚霞，虽然会落下，却总会在另一个地方，升起同样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