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加特海峡的黎明笼罩在浓雾中,法军舰队如幽灵般在灰白色的雾气里穿行。路易·波拿巴站在"闪电号"护卫舰的船艏,咸湿的海风将他军服下摆吹得啪啪作响。他不断调整着手中的六分仪,眉头紧锁——仪器显示海峡水流速度比预期快了近两节。
"殿下还是回船舱吧。"舰长杜兰德叼着烟斗走过来,"弗雷德里克大公的旗舰已经打出信号,要我们全速突破。"他指了指右前方,浓雾中隐约可见丹麦战舰的黑影,"那群北方佬根本想不到我们会在大雾天进攻。"
路易的眼镜片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刚想开口,海峡中突然炸开一连串橘红色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炮声中,一发32磅炮弹击中左舷,木屑如暴雨般飞溅。
"该死!"杜兰德吐掉被震碎的烟斗,"他们换了英国火炮!"
甲板上瞬间乱作一团。路易踉跄着抓住缆绳,看到前方三艘法军护卫舰已经燃起大火。浓雾被炮火撕裂的刹那,他清楚看见丹麦战舰排成了新月阵型——正好卡在海峡最窄处。
正午时分,残存的法军舰船撤回临时锚地。路易数了数——出征时的32艘战舰,现在只剩下27艘。"北欧巨人号"战列舰的侧舷被轰开一个大洞,海水不断涌入底舱。医护兵抬着担架从他身边跑过,担架上的人整条左腿都不见了。
"这就是你导航的成果?"弗雷德里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位大公的华丽制服上沾满火药灰,右眼被绷带遮住。"我们损失了八百人!就因为某个书呆子算错了潮汐!"
路易握紧手中的航海日记:"如果采用火攻战术——"
"火攻?"弗雷德里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以为这是在玩学院里的兵棋推演?"他猛地将路易推向舷边,差点让他跌入海中。
入夜后,路易独自蹲在底舱的弹药库。借着摇曳的油灯,他将硝石、硫磺和松脂按特定比例混合。这是他从威尼斯古籍中找到的希腊火配方,再加入铁屑增加重量。"汉森。"他轻声呼唤。那个被他救起的丹麦老水手从阴影中走出来。
"殿下真要这么做?"汉森看着路易将混合物填入特制的陶罐,"这会烧毁整片海域。"
路易用沾满火药的手指推了推眼镜:"总比让更多人送死强。"
凌晨三点,二十艘改装过的快艇悄悄驶向丹麦舰队。这些船拆除了左舷装甲,每艘只留三名死士操控。路易亲自登上领头的小艇,怀中抱着装有希腊火的陶罐。
"您不该来。"掌舵的水手低声道。
路易望着远处丹麦战舰的轮廓:"配方只有我知道最佳燃烧时间。"
当第一艘火船撞上"海王号"战列舰时,整个卡特加特海峡仿佛被太阳照亮。路易亲眼看到那种诡异的蓝绿色火焰顺着丹麦战舰的索具窜上桅杆,连海水都无法扑灭。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他的小艇,冰冷的海水瞬间灌入肺叶。
恍惚中,有人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拖上救生筏。路易剧烈咳嗽着,透过被火焰映红的镜片,看到丹麦舰队已陷入一片火海。燃烧的帆布如恶魔之翼般在夜空飘荡,落水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你满意了?"弗雷德里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站在救援船的甲板上,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路易,"像个纵火犯一样取胜。"
路易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海面上一个挣扎的身影吸引——那是个年轻的丹麦水兵,正徒劳地抓着一块浮木。没有任何犹豫,路易再次跳入燃烧的海水。
当太阳升起时,法军舰队开始清理战场。路易裹着毛毯坐在医务室里,身旁躺着那个被他救起的丹麦少年。少年的金发被烧焦了大半,但还活着。
"为什么?"少年用生硬的法语问。
路易望向舷窗外逐渐熄灭的火海,没有回答。他的航海日记被海水浸湿了大半,但某个页码的角落仍清晰可见一行小字:"真正的胜利不在于毁灭多少敌舰,而在于拯救多少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