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二十二岁那年的冬夜。
鲜血染红了半张床榻,产婆的惊叫声与侍女春桃的哭喊混作一团。我望着站在床尾的严浩翔,他的眼神比边关风雪还要冷。
"保小。"他这句话彻底碾碎了我最后一丝希冀。
剧痛中,我松开一直紧攥的床幔,任由生命随着鲜血流逝。若有来世,林渝玥,你定要擦亮眼睛......
"小姐!小姐!春日宴要迟了!"
我猛然睁开眼,春桃稚嫩的脸庞映入眼帘。她手里捧着那套水蓝色织金襦裙,正是我十八岁参加春日宴的装扮。
"今日是何年月?"我抓住春桃的手腕。
"永和十七年三月初六呀。"春桃疑惑地眨眼,"小姐可是梦魇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指甲上还染着新鲜的凤仙花汁。三月初六,正是春日宴的日子。
重活一世,我竟回到了四年前。
"换那套藕荷色的。"我指向衣柜深处那件从未穿过的衣裙,"首饰也要素雅的。"
春桃惊讶地张大了嘴:"可小姐不是说要在宴会上..."
"从前是我不懂事。"我打断她,指尖轻抚过梳妆台上那对珍珠耳坠——前世我戴着它,只为吸引严浩翔的目光。
这一次,我要避开那个命中注定的劫数。
相府马车抵达皇家别苑时,赏花宴已开始半个时辰。我刻意选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入座,却仍引来几道探究的目光。
"哟,相府千金今日怎么这般素净?莫不是知道严将军不喜艳俗?"兵部尚书之女柳如烟捏着团扇掩嘴轻笑。
前世我被她这话激得面红耳赤,如今却只觉可笑。
"柳姐姐说笑了。"我端起茶盏轻啜,"女子穿衣打扮,为何要取悦男子?"
这话引得邻座几位小姐侧目。柳如烟脸色微变,正要反驳,忽听园门处一阵骚动。
"严将军到——"
我手指一颤,茶水溅在袖口。即便重生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仍会心悸。但我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擦拭着水渍。
"林小姐今日倒是沉得住气。"
清冷嗓音在头顶响起,我不得不抬头。严浩翔一袭玄色锦袍站在我面前,腰间玉带上悬着那枚熟悉的虎形玉佩。他眉眼如刀裁,鼻梁高挺,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严将军。"我起身行礼,目光只及他胸口,"恕我失礼。"
我刻意疏离的态度似乎让他怔了怔。前世此时,我应当已经红着脸递上亲手绣的荷包了。
"听闻林小姐琴艺超群,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听?"
这是他前世未曾说过的话。我暗自蹙眉,难道因我改变态度,连他的反应也不同了?
"将军谬赞,我不过略通皮毛。"我后退半步,"柳姐姐的《广陵散》才是一绝。"
严浩翔眸光微动,还想说什么,却被前来引路的太监打断。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小姐今日怎么..."春桃凑过来小声嘀咕。
我摇摇头,示意她噤声。目光不经意扫过远处亭台,却见贵妃苏氏正倚栏而望,视线牢牢锁在严浩翔背影上。
心头猛地一刺。前世直到临死前,我才知道严浩翔与贵妃早有私情。那道赐婚圣旨,不过是皇帝为分开他们的计谋。
宴席过半,宫女引众人移步水榭听曲。我故意落在最后,寻了处隐蔽位置。
"林小姐好雅兴。"
我惊得差点打翻手中果盘。严浩翔不知何时站在了回廊转角,月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将军有事?"我强作镇定。
他凝视我许久,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上月剿匪时得的,想着...适合林小姐。"
盒中是一对翡翠耳坠,通透如水。前世我从未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太贵重了。"我合上盖子递还,"将军还是送给..."
"贵妃娘娘到——"
尖细的唱名声打断了我。严浩翔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迅速将锦盒塞回袖中。
贵妃苏氏袅袅婷婷走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
"严将军原来在此。"她眼波流转,"圣上正寻你呢。"
严浩翔行礼告退。擦肩而过时,贵妃忽然"哎呀"一声,整个人向他倒去。电光火石间,严浩翔侧身避开,贵妃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娘娘当心。"我上前虚扶一把,正好看见她眼中闪过的恼怒。
回府路上,春桃兴奋地叽叽喳喳:"小姐看见了吗?严将军躲开时那表情,活像见了毒蛇!"
我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确实,严浩翔今日种种反应都与前世不同。但谁知道是不是做戏给暗中观察的皇帝看呢?
"小姐,相爷让您去书房。"刚下马车,管家就迎上来通报。
父亲正在灯下批阅文书,见我进来,放下毛笔:"玥儿今日见到严将军了?"
"见到了。"我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
"你...对他印象如何?"
前世父亲也这样问过,当时我羞红着脸说了许多仰慕之词。如今想来,父亲怕是早知赐婚一事。
"严将军英武不凡,是国之栋梁。"我滴水不漏地回答。
父亲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三日后宫中设宴,你随我同去。"
我心头警铃大作。前世赐婚圣旨,正是在那场宫宴后下达的。
夜深人静,我辗转难眠。既然重生,我定要避开前世的悲剧。明日就去城南寺庙求签,借口佛缘深厚要带发修行,想来皇帝也不会强逼一个向佛之人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