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摄影棚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化妆品和发胶的香气，闻得我头更晕了。助理小周扶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那套据说价值八位数的意大利手工婚纱像个沉重的茧，把我裹得透不过气。
"林姐，你看这腰收得多完美啊。"小周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拿着个拍立得相机，"我帮你拍张照留纪念吧？"
镜面映出的人影陌生得让我认不出自己。鱼尾裙摆镶满细小的水晶，在灯光下闪得人眼晕，深v领口把锁骨衬得格外明显。我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还留着早上陆霆渊不小心碰到时的灼热感。
"别拍了。"我转开头，婚纱的裙摆跟着扫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又不是真结婚。"
手机在礼服内衬的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心里一紧，趁着小周整理裙摆的功夫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老地方见，记得一个人来。"
老地方？哪个老地方？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屏幕，三年前的记忆碎片又开始翻腾——昏暗的走廊，浓烈的酒气，还有男人领口那枚闪着蓝光的袖扣......头突然疼得像要裂开。
"林小姐，准备好了吗？陆总已经在外面了。"化妆师敲了敲门，声音小心翼翼的。
我把手机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气。"好了。"
推开更衣室的门，走廊尽头站着个穿白色西装的高大身影。陆霆渊背对着我，正低头跟助理交代什么，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清楚看到他眼神里的那一丝错愕，虽然只有短短半秒。他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带。
"磨磨蹭蹭什么？"他皱起眉，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摄影师还等着。"
我捏紧裙摆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急什么？又不是真结婚。"
陆霆渊的脸色沉了沉，助理陈默识趣地退到一边，摄影棚里只剩下我们和几个大气不敢出的工作人员。
"林小姐，陆总，这边请。"摄影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话都带着颤音，显然被陆霆渊的气场吓到了。
背景板是渐变的蓝色星空，地上铺着白色的假花瓣，灯光打得像白天一样亮。我站到指定位置，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陆总，麻烦您靠近林小姐一点......对，肩膀靠在一起......"摄影师举着相机，整个人都在发抖。
陆霆渊往前挪了半步，西装袖子擦过我的婚纱，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古龙水味又飘了过来。我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吐出来——不是讨厌这个味道，而是太熟悉，熟悉到让我心慌。
"笑一笑，林小姐......对，自然一点......"
我扯了扯嘴角，感觉脸部肌肉都僵住了。陆霆渊突然伸出手臂，僵硬地环住我的腰。他的手掌很大，隔着薄薄的婚纱布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放松点。"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我的耳朵，"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假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些。这个姿势在外人看来亲昵无比，只有我能感觉到他指尖那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总，眼神再温柔一点......对，看着林小姐......"摄影师的声音带着讨好。
陆霆渊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眸直视着我。那里面没有温柔，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我看不懂的烦躁。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眼神，让我想起那个闪回的片段——昏暗的灯光下，也是这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开始冒冷汗，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婚纱的束腰勒得我喘不过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转身，两位请转身，拍个背影......"
我僵硬地转过身，后背贴上陆霆渊的胸膛。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我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在我的背上。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我脚下发软，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旁边的背景架。
"哗啦——"金属支架摇晃着发出刺耳的声响，上面的装饰品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吓傻了。
在我快要摔倒的前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我的腰，将我稳稳地拽了回去。我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熟悉的古龙水味涌入鼻腔，浓烈得让我头晕。
"怎么回事？"陆霆渊的声音贴着我的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抬起头，对上他紧锁的眉头。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腰上，指尖微微用力，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事。这一刻，他眼神里的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我没事......"我推开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可能有点低血糖。"
陆霆渊盯着我的脸，目光扫过我苍白的嘴唇和额头的冷汗。"陈默！"他突然吼了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备糖盐水，现在！"
"是，陆总！"陈默连忙掏出手机吩咐。
"不用麻烦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我摆手，不想欠他人情。
"闭嘴。"陆霆渊冷冷地打断我，突然弯下腰，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打横抱起了我。
"啊！"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工作人员们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陆霆渊抱着我大步走向休息室，步伐稳得不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线条，还有胸膛有力的起伏。婚纱的裙摆垂在他身侧，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放我下来！"我压低声音咬牙道，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这么多人看着！"
"你是想晕在这里，让明天的头条变成'顶流女星拍婚纱照当场晕倒'？"他低头瞥了我一眼，语气不善，"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连演戏都演不好？"
我语塞，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抱在他脖子上的手指能感觉到他衬衫下面温热的皮肤，还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肌肉。这个姿势太亲密了，亲密到让我心慌意乱。
休息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陆霆渊把我轻轻放在沙发上。我还没来得及松手，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僵在那里。他的脸离我很近，我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还有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们彼此的呼吸声。陆霆渊的眼神有些复杂，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他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松开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我抓皱的领带。
"安分点待着。"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有些沙哑。
我靠在沙发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刚才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以为他会吻下来。甩了甩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陆霆渊这种人，怎么可能对我有感觉？他关心我，不过是怕协议出问题，怕他女儿没人照顾罢了。
头越来越疼，眼皮也开始打架。我蜷缩在沙发上，意识渐渐模糊。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把外套盖在了我身上，带着熟悉的古龙水味和淡淡的烟草气息。然后，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上我的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陆霆渊会做的事。
我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使不上劲。那个三年前的片段又出现了——昏暗的房间，柔软的大床，男人低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他的手也是这样，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指尖带着薄薄的茧子......
"唔......"我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感觉自己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头枕在一个坚实的部位，像是人的大腿。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惊醒过来。刺眼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影。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发出微弱的嗡鸣。
我动了动身体，突然僵住——我的头竟然枕在陆霆渊的腿上！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而他正低头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陆霆渊的手指还停留在我的头发上，像是在无意识地轻抚。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猛地收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醒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西装裤，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感觉怎么样？"
我噌地坐起来，心跳得飞快，脸颊烫得厉害。"我......好多了。谢谢你。"
"谢我？"陆霆渊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别忘了我们的协议。你要是倒下了，谁来演这场戏？"
果然是这样。我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抓起沙发上的外套递给他："你的衣服。"
陆霆渊接过外套搭在手臂上，没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我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不停地扯着领结，像是很烦躁的样子。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沉默。我掏出手机，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小心他三年前就策划好了一切。"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指微微颤抖。三年前就策划好了一切？难道那场意外不是意外？是陆霆渊设计的？
抬起头，我直直地看向陆霆渊。他正背对着我站在窗边，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刻。阳光照在他身上，却好像暖不透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这个人，真的会像短信里说的那样，为了得到我而设计一场阴谋吗？
"看够了？"陆霆渊突然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我，"要是没事了就继续拍摄，别耽误时间。"
"陆霆渊，"我鼓起勇气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三年前......"
话还没说完，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陈默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杯糖盐水和一些小点心。"陆总，林小姐，午餐准备好了。"
陆霆渊没再看我，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吃完继续拍。"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现在不是问的时候，至少不能当着陈默的面问。我低下头，默默喝着那杯温热的糖盐水，甜味在舌尖蔓延开，心里却苦得厉害。
吃完午饭，陆霆渊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眉头紧锁地看着外面。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什么也没看到。
"陆总，怎么了？"陈默也察觉到不对劲。
陆霆渊没说话，只是眼神冰冷地盯着远处一栋大楼的顶楼。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语气阴沉得可怕："查一下对面顶楼的人是谁派去的。一个小时内，我要知道所有信息。"
挂了电话，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复杂："继续拍摄。"
我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刚才楼顶上的人是谁？是偷拍的记者，还是......那个给我发神秘短信的人？
化妆师过来补妆的时候，我偷偷拿出手机，把那两条神秘短信转发到了自己的小号，然后删除了原短信。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正好对上镜子里陆霆渊的目光。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深不见底。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准备好了？"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嗯。"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重新回到摄影棚，气氛明显不一样了。所有工作人员都噤若寒蝉，连摄影师按快门的声音都小心翼翼的。陆霆渊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我们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出各种亲密的姿势，微笑，对视，拥抱。在外人看来，我们就是一对恩爱无比的新婚夫妻。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笑容背后藏着多少算计和猜疑。
拍到最后一组照片时，摄影师让我们额头相抵。陆霆渊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的自己，那个穿着洁白婚纱，表情僵硬的自己。
"陆总，笑一笑......对，温柔一点......"摄影师的声音带着颤抖。
陆霆渊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没有任何笑意。就在这时，他突然低下头，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抬起头，恢复了刚才的表情。
"好了！完美！"摄影师激动地喊了一声，"谢谢两位，今天的拍摄结束了！"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身束缚人的婚纱。陆霆渊已经转身走向更衣室，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某种暗示？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屏幕。是张姐发来的微信："晚晚，慈善晚宴的礼服送来了，你是现在试还是回酒店再试？"
我回复："回酒店吧。"
抬头看向更衣室的方向，门紧闭着。我不知道里面的陆霆渊在想什么，就像我不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有种预感，这场以协议开始的婚姻，已经朝着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换好衣服走出摄影棚时，陆霆渊已经在车里等我了。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路边，像一只蛰伏的猛兽。我拉开车门坐进去，陆霆渊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查到了？"我忍不住问。
陆霆渊抬起头，眼神冰冷："查清楚了，是赵曼妮那边的人。"
赵曼妮？那个最近和陆氏有合作的女总裁？
我皱起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陆霆渊收起平板电脑，"可能是想给我找点麻烦，也可能......"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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