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沙发,极其缓慢地站起来,像一个提线木偶。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走到书桌前,拉开那个尘封已久的抽屉。 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薄而锋利的凉意。这一次,指尖没有颤抖。 我把它拿了出来。 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纸笔。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滑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其缓慢,却又异常清晰。 “爸,妈,妹妹……对不起。我撑不住了。”“苏晴……这次,真的不回头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放下笔。房间里死寂一片,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西斜,变成了暗沉的金红色,无力地涂抹在墙壁上。 手腕抬起来,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那下面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冰凉的金属,再一次,稳稳地抵在了那曾经的位置。 这一次,指尖没有丝毫犹豫。 锋利的刃口,干脆利落地吻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带着生命特有的铁锈气息,迅速涌出,蜿蜒流淌,染红了手臂,也染红了桌上那张刚刚写好的、字迹清晰的遗书。 意识像退潮般迅速抽离。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冰冷的墙壁,坚硬的地板,都感觉不到了。只有一种奇异的、不断下坠的失重感,拉扯着我,坠向无边无际的、永恒的黑暗。 真好。终于……安静了。 …… …… …… 一个月后。城郊墓园。 天空阴沉得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细密的雨丝无声飘落,沾湿了冰冷的石碑,也沾湿了站在碑前那个一身黑衣的女人。 苏晴。她瘦了很多,原本就分明的下颌线此刻显得更加嶙峋。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眼窝深陷下去,里面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雨水顺着她乌黑的发梢滴落,滑过她冰冷僵硬的脸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边缘磨得发白的旧笔记本。雨水已经打湿了封面,深色的水渍晕染开来。她站了很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一丝活人的气息。 墓碑上的照片里,女孩笑容恬静,眼神清澈,定格在了最美好的年华。 “溪溪……”苏晴的嘴唇翕动,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的手指死死抠着那本湿透的笔记本,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 “我看到了……你的信。”她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你说……不回头了……” 声音哽住,巨大的痛苦让她猛地弯下腰,脊背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是我……是我害了你……” 呜咽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在空旷寂寥的墓园里显得格外凄厉绝望。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湿冷的泥地里,冰冷的雨水和污泥瞬间浸透了她的裤子。 “我撕了婚约……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 她用力捶打着冰冷的地面,泥水飞溅,语无伦次地哭喊,“我回来……我回来想找你……我想告诉你……我错了!我全都错了!什么狗屁的别人怎么看!什么狗屁的不能在一起!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活着!溪溪!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墓碑上那张恬静的笑脸,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悔恨和疯狂的自责。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 她的声音嘶哑绝望,带着血的味道,“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是我……亲手把你推开的……是我用那些混账话……杀了你……” 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刻骨的恨意,那恨意却清晰地指向自己,“我恨我自己……苏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湿滑的墓碑底座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凄风冷雨中剧烈地颤抖着,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悲鸣。那本承载了所有秘密、所有错过、所有悔恨的旧笔记本,被她死死地按在泥泞的地上,浸在冰冷的雨水里,上面的字迹渐渐模糊、晕开,如同那些永远无法挽回的时光和生命。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深色的泥泞里,无声地洇开。墓碑上,女孩的笑容凝固在相框里,恬静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