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了

她……她是因为我……才突然回国的？不是因为什么房子到期？是因为……怕我想不开？ 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发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我颤抖着手，迫不及待地往下翻。日期跳到了她回国后，住进我家的那段日子。 “X月X日。终于见到她了……（字迹再次停顿，墨水晕染）天……她怎么瘦成这样了？眼睛像两个黑洞……看到她手里的刀……我差点疯了！我要是晚到一分钟……（这一行字写得极重，力透纸背）苏晴，你必须把她拉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X月X日。给她做了糖醋排骨。她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阿姨……对不起，味道肯定不如你做得好……但我必须做点她熟悉的、能让她想起点‘好’的东西……” “X月X日。在图书馆。给她讲题，她靠过来……头发蹭到我的手臂……洗发水的味道……还是小时候那种甜甜的果香……（字迹忽然变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心跳得好快。不行！苏晴，你在干什么？清醒点！她是溪溪！她只是依赖你！” “X月X日。带她去咖啡馆聚会。她缩在角落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有人给她敬酒，她慌得不行。我挡了。她捧着咖啡杯偷偷看我的样子……（又是一团被划掉的墨迹）该死！苏晴！停止你那些龌龊的念头！她需要的是姐姐！是依靠！不是别的！再这样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必须……必须离开了。在她彻底好起来之前……” “必须离开”四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原来……原来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不动声色的保护，那些笨拙的温暖……都是真的！不是我的错觉！她也在挣扎！她也在害怕！ 我疯了一样往后翻，纸张哗哗作响。终于，翻到了那个让我痛彻心扉的夜晚之后。 “X月X日。她……她说了……（字迹狂乱，墨水飞溅，纸张被笔尖划破了好几处）她说喜欢我！天啊！溪溪！她怎么会……她怎么能……（后面几行完全被凌乱的线条覆盖）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毁了她！她那么小，她只是太痛苦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两个女生……叔叔会怎么想？这个世界会怎么看她？我不能……我不能让她背上这种污名！骂我吧，恨我吧，总好过让她以后被人指指点点！走！必须立刻走！离开这里！” “X月X日。搬出来了。心像被挖空了。她一个人……行吗？冰箱里给她买了牛奶和面包……（字迹颤抖）苏晴，你这个懦夫！混蛋！可是……我该怎么办？叔叔介绍的婚约……（字迹停顿了很久，变得异常沉重）也许……结婚吧。断了她的念头，也断了我自己的。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大家都好”？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我胡乱地用手背抹去，不顾一切地继续往后翻。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不是文字。 一张对折起来的、质地较硬的纸张被夹在那里。边缘有些毛糙，像是被人仓促地撕下来。 我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抽出来，展开。 “婚约解除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重锤一样砸进我的眼底。 甲方：苏晴乙方：张XX（一个陌生的名字） 协议内容简单明了：双方经协商，自愿解除长辈此前约定的婚约关系，此后婚嫁自由，互不干涉。 最下方，是双方的签名栏。乙方的签名已经签好，字迹潦草。而在甲方签名处，赫然是苏晴那熟悉又利落的签名！日期…… 日期清清楚楚地印在那里——正是我对她表白，她摔门而出的那个夜晚之后的第二天！ 原来……原来她拒绝我的第二天，就回去撕毁了那份婚约？！ 原来她说的结婚，根本就是假的？她只是为了……彻底推开我？ “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嚎终于冲破了我死死压抑的喉咙！像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在空旷死寂的房间里疯狂回荡！ 我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解除协议和那本沉甸甸的日记本，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像海啸般将我彻底吞没！ 为什么？！苏晴！你明明也喜欢我！你明明为了我撕掉了婚约！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用那么冰冷的话推开我？！为什么要用一场假结婚来彻底碾碎我？！就为了那可笑的“两个女生不能在一起”？就为了那该死的“别人的眼光”？！ “为什么啊——！！！”我失控地嘶喊着，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剧烈地痉挛。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下，混合着鼻涕和口水，狼狈不堪地糊了满脸。心脏的位置痛得像是被生生挖走，只剩下一个血淋淋、呼呼灌着冷风的空洞。 她走了。她宁愿选择一场虚假的婚姻，宁愿背负我的怨恨，也不肯承认这份感情，不肯给我们一个机会。 而我呢？我的家人都走了。我唯一爱着的人，也亲手把我推开，宁愿用谎言来结束一切。 这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冰冷的绝望，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彻底覆盖了刚才那片刻因真相带来的巨大震惊和愤怒。那绝望如此深沉，如此冰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我慢慢地、慢慢地停止了哭泣。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觉得好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我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冰冷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屋子。最后，视线落在了书桌的方向。 那里，抽屉的深处，安静地躺着我曾经以为再也不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