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笔记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巨大的耳鸣声嗡嗡作响，盖过了一切。 结婚？苏晴……要结婚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痛楚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尖锐得让我无法呼吸。我死死地盯着那张请柬，视线却一片模糊。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我像一滩烂泥一样从沙发上滑下来，跌坐在地板上。 她拒绝了我的心意，用最冰冷的理由。然后，她告诉我，她要和别人结婚了。 那个……曾经在我濒死时出现，给我做饭，熬夜为我辅导功课，在聚会上不动声色替我挡酒，拉着我走过城市角落，告诉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苏晴……她终究还是要走进属于别人的生活里了。而我，只是她那段灰暗岁月里，一个需要被照顾、最后却闹了笑话的……麻烦。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痉挛般的绞痛，痛得我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抠进地毯粗糙的纤维里。喉咙里堵得厉害，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毯上，不能哭出声。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用牙齿带来的尖锐痛楚来压制胸腔里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咸涩的泪水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寒风中一片枯叶。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此刻压得那么低，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张红色的请柬，像一道冰冷的判决，彻底斩断了我与世界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婚礼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像一把悬在头顶、缓缓落下的铡刀。那张刺眼的红请柬被我塞进了书桌抽屉的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它不存在。苏晴搬走了她的行李箱，那个角落再次变得空荡，无声地宣告着这个屋檐下短暂的“同居”彻底结束。她没有再联系我，一个字也没有。 空气里残留的那点属于她的气息，也终于彻底消散了。屋子又变回了那个巨大、冰冷、充满回声的坟墓。这一次，连灯塔也熄灭了。 婚礼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周六。阳光灿烂得近乎残忍，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刺眼的光带，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我像个幽灵一样在房间里呆着。头痛得快要裂开，胃里翻江倒海，一口东西也吃不下。手机屏幕亮起过几次，大概是苏晴那边的朋友发来的信息，或许是问她我怎么还没到。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直接关了机，把手机扔得远远的。 去？亲眼看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向另一个男人？看着她对他露出笑容，交换戒指，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撕扯，痛得我佝偻起身子，大口喘息。那种痛楚尖锐而窒息，带着灭顶的绝望。我做不到。我宁愿在这冰冷的坟墓里腐烂，也不要亲眼见证自己心爱的人嫁给他人， 窗外的阳光那么明媚，世界那么喧嚣热闹，都与我无关。我缩在沙发最深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试图把自己隔绝在一切声音和光线之外。意识昏昏沉沉，在尖锐的痛苦和麻木的空白间反复切换。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喧嚣的蝉鸣似乎都减弱了。也许是傍晚了？我昏沉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扫过空旷的客厅。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沙发另一头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几个苏晴搬走时遗漏的、无关紧要的杂物——几本旧杂志，一个空了的马克杯，还有一个…… 一个边缘磨得有些发白、封面是硬壳牛皮纸的笔记本。 我的心猛地一跳。那个笔记本……我认得。是苏晴从小就有的习惯，走到哪儿都会带着它，在上面写写画画。她说那是她的“树洞”，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往里丢。后来她出国，也一直带着。搬走时，大概是混在杂物里，忘了带走。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攫住了我。鬼使神差地，我拖着沉重的身体挪过去，伸手捡起了那个本子。它很旧了，沉甸甸的，带着岁月的分量和一种熟悉的、属于苏晴的、淡淡的纸墨气息。 翻开硬壳封面，内页是泛黄的横线纸。映入眼帘的，是苏晴从小学到高中时期稚嫩又熟悉的字迹。内容很杂，有课堂笔记的片段，有随手涂鸦的小人，有抱怨作业太多的碎碎念，甚至还有几句抄录的歌词和诗句。 我麻木地一页页翻过，那些久远的、属于我们共同童年的碎片扑面而来，带着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疼痛。翻到高中后半段，她的字迹变得成熟了些。然后，在一页空白之后，日期跳到了她出国后。 “X月X日，晴。落地了。这里好冷，风像刀子。时差倒不过来，整夜整夜睡不着。闭上眼，全是……（一大团被用力划掉、几乎戳破纸面的墨迹）算了。不想了。新生活开始了，苏晴，加油。” “X月X日，阴。图书馆泡了一天。看到窗边那个女孩的背影，头发扎起来的样子……好像她。心口猛地揪了一下。赶紧换了个座位。苏晴，你有病吗？别想了。” “X月X日，雨。收到叔叔邮件，说溪溪爸妈……（字迹在这里停顿了很久，墨水晕开一小团）还有妹妹……（又是一团墨迹）怎么会这样？她才多大？她现在……一个人？她怎么熬？我……（后面几行字被反复涂抹，完全看不清）” “X月X日，阴。忍不住了。从老同学那里旁敲侧击打听……说她状态很差，学校也不怎么去了……（字迹开始变得潦草、急促）不行。我得回去！立刻！马上！叔叔那边……管不了了！她不能出事！她绝对不能有事！” 看到这里，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指尖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