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茶馆里光线暗暗的。唐砚望着窗外，李三带着几个人，正踹路边一个卖菜的摊子，嘴里骂着：“挡路！不长眼啊！”
“太不像话了。”唐砚攥着杯子，手都使劲了，“听说昨天又有两户人家被他们逼走了。”
汪隐端着茶杯，没怎么喝，就用盖子慢慢刮着上面的沫子。“早上我让元容去知府衙门，想借几个衙役盯着码头，结果人家知府周显周大人说‘秋收忙，人都去看粮仓了’，人家根本不接这茬。”“我看就是同谋！”唐砚气愤的说。
正说着，元容从外面跑进来，蓑衣往下滴水，“督公，唐大人，码头要开船了！李三的人正搬最后几箱茶，看样子今晚不等天亮就走！”唐砚一下子站起来：“什么！那……”“不等了，再等就真让他们给跑了。”汪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杯子底磕得桌子响，“元容，换官服。既然偷偷查不管用，那就亮明身份干！”
三人刚换好官服，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唐砚和汪隐听见声音连忙往外看，就见街那头来了一队人，最前面是辆马车，车帘掀开，永宁公主坐在里面，穿一身蓝布衣裳，看着挺精神。
“来的路上发生了点小插曲，晚了一点，你们俩倒沉得住气。”永宁公主下了马车，看了看他们身上的官服，嘴角带着点笑，“我要是再晚来一步，是不是就让李三把茶运出杭州了？”
这时，李三正在码头指挥装船，看见来了一群穿官服的，还有个女的，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就骂：“哪来的娘们，敢管你三爷的事？”
裴夜往前一站，“唰”地拔出刀：“大胆！这是永宁公主，你也敢骂？”
李三这才有点怕了，往后退了退，可嘴上还硬：“公主又咋样？这码头是我李家的，我爱运啥运啥！”
“是吗？”汪隐往前迈了一步，身上穿这御督司提督公的红色官服，这可是陛下赐的，腰间挂着御督司令牌，“那我问你，你运的这些醉仙茶，是给皇上的贡茶，还是给北边的麻药？”
李三的脸“唰”地白了，腿有点打颤：“你……你胡说！”
“胡说？”汪隐对元容使了个眼色，元容心领神会。元容掏出账本，李三的人想上来抢。可汪隐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火铳，口对着李三的脑袋：“别动，御督司查案，反抗就是谋反。”说的虽然不经意，但也令人紧张。
那些人一听“谋反”，吓得手都软了，举着的棍子“当啷”掉在地上，连忙跪下。
这时候，知府周显带着一群衙役跑来了，老远就喊：“都住手！这是咋了？这么热闹？”
他看见永宁公主，“噗通”就跪下了：“下官不知道公主来了，罪该万死！”
“是罪该万死。”永宁公主指了指漕船，“周大人，说说吧，李三运这些茶去北边，是你批准的？”
周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脑门上全是汗，顺着脸往下流。
李三一看周显这模样，知道指望不上了，突然喊：“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反正被抓住也是死！”
他刚要拔刀，裴夜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别动！再动就宰了你！”汪隐一直举着火铳，“小心火铳走火。”
李三吓得赶紧扔了刀，“噗通”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
唐砚打开船上的茶箱，里面全是紫黑叶子的醉仙茶，闻着一股怪味，有点甜又有点冲。
永宁公主看了汪隐一眼，汪隐心领神会，“搬上岸，烧了。让杭州老百姓都看看，这就是李三想运去害人的东西！”
火一点起来，浓烟滚滚的，老远都能看见。老百姓围了一圈又一圈，有人认出这是自家被强种的茶，都拍手叫好：“烧得好！烧得好！”
王老汉挤到前面，对着永宁公主就磕头：“多谢公主为我们做主！我们总算能种回老茶树了！”
永宁公主赶紧把他扶起来：“不是我为你们做主，这都是陛下的意思。”
汪隐让人把李三和周显都捆了，周显还在喊：“我是被冤枉的！都是李三逼我的！”
“到了京城，有你说理的地方。”唐砚晃了晃手里的账本，“这里记得清清楚楚，你收了李三多少银子，帮他瞒了多少事，一笔一笔都跑不了。”
雨慢慢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唐砚站在码头边，看着烧光的茶箱子，心里松了口气。汪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想去吃一顿杭州菜？”唐砚点头，“好啊好啊好啊！”
那茶山上，黑乎乎的看不清，等明年开春，那里肯定能长出新的茶苗，绿油油的，比啥都好看。
暗处，“这永宁公主太厉害了，是时候该用点手段，杀杀她的气势了……吩咐下去。”“是！”
汪隐带着唐砚和元容，正打算跟永宁公主说去哪家馆子吃杭州菜，就见裴夜匆匆跑过来：“公主，码头那边还有些漕工没散，要不要去问问他们李三平时运货的细节？”
永宁公主刚点了头，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喊了声“小心”。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个破瓦罐从旁边的货堆后面飞出来，直冲着她的后背砸。
“公主！”裴夜想挡已经来不及了，那瓦罐“哐当”一声砸在永宁公主肩上，碎成了片。她“嘶”地吸了口凉气，踉跄着往前晃了晃，手捂着肩膀蹲了下去。
“谁干的？！”汪隐掏出火铳对着货堆，元容已经拔腿冲了过去。可等他们跑到货堆后面，只看见个破布幌子在风里摇，地上还有双沾着泥的草鞋，人早没影了。
唐砚转身，见永宁公主的蓝布衣裳被划开道口子，里面渗出血来，“这瓦罐边上有碎瓷片，划得挺深。”
裴夜急得脸都白了，掏出伤药想往伤口上撒，手却抖个不停：“都怪我，没保护好公主。”
“没事，你不用自责。”永宁公主咬着牙站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喘了口气，“先别追了，把李三和周显看好，别让他们也跑了，我们即日启程回京。”
汪隐让元容去附近找个郎中，自己则盯着被捆在柱子上的李三：“刚才那下是不是你安排的？”
李三吓得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哪敢伤公主啊！”
唐砚蹲下来看了看地上的碎瓦罐，见罐底沾着点黑灰，闻着有股煤烟味——码头附近烧煤的只有西边那间废弃的窑厂。他刚想跟汪隐说，就见元容领着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跑来了。
郎中给永宁公主清理伤口时，她疼得嘴唇都咬白了，却没哼一声。老郎中一边往伤口上敷药，一边念叨：“还好没伤着骨头，就是划得深，得养些日子，不能动太厉害。”
永宁公主看出裴夜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有点哑，“这点小伤算啥？当年在围场射猎，我被马掀下来，摔得比这重多了。”她看向汪隐，“那些人既然敢动手，肯定是怕咱们查下去，估计是京城的。”
汪隐点头：“我让人去窑厂那边看看，另外加派两个人守着你住的客栈，今晚轮流值夜，绝不能再出岔子。”
唐砚把那只破草鞋捡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这鞋底子磨得厉害，像是经常在泥地里走的，说不定是附近的佃户，被人收买了。”
这时，周显突然在旁边嘟囔：“刚才那黑影……看着有点像李总管府里的护卫，去年我去京城见过，走路都踮着脚。”
唐砚瞪了他一眼：“你早不说？”
“我……我刚才吓忘了。”周显缩了缩脖子，“那护卫左耳朵后面有颗黑痣，刚才跑过去的时候我瞥见了一眼。”
永宁公主用没受伤的手撑着墙站起来：“看来这背后果然跟内务府的李总管脱不了干系。”她深吸一口气，“今晚先休息，明天一早带着他俩回京。”
往客栈走的路上，唐砚看着永宁公主被裴夜扶着，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一直在想这件事肯定不简单，“算了，想什么呢，回京吃点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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