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得人眯眼，夏泠霄同手同脚跟在周隐棠后面半步，走出空旷的校门。
车棚里，周隐棠弯腰开自行车锁。金属锁链碰撞声清脆。
夏泠霄杵在旁边，眼睛死盯球鞋尖蹭的灰，手指绞着滑落一半的书包带子。
周隐棠推车出来，没看他：“上来。”
夏泠霄闷头跨上后座，动作僵硬。车轮碾过碎石，咯吱轻响。
他两手虚抓车座下的铁架，指尖用力发白，身体绷直，膝盖刻意外撇。
风吹起周隐棠洗得发白的校服衣角，偶尔拂过夏泠霄膝盖。
夏泠霄猛缩腿，膝盖骨磕到车架，“咚”一声闷响。他龇牙，没吭声。
巷子口老香樟的浓荫罩下来。车刚停稳，夏泠霄弹射般跳下，车身猛晃。“回了！”他声音又干又急，头也不回扎进楼道。
钥匙串叮当乱响，脚步声咚咚远去，“砰”地关门声震得楼道嗡嗡响。
周隐棠单脚支车，看着那背影消失。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指尖，推车走进了隔壁单元。
周一早自习，嗡嗡背书声里，夏泠霄踩着预备铃冲进后门，书包“哐当”甩桌上。
他喘着粗气坐下，目光习惯性又急切地往左后瞟——周隐棠已坐得笔直，钢笔尖在物理竞赛书上沙沙划过，侧脸平静无波，仿佛周末无事发生。
夏泠霄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期待“噗”地瘪了，剩下空落烦躁。
他猛转回头带倒笔袋，哗啦啦把英语书翻得山响。前排李言扭过头笑：“霄哥，火气大？周末补课炸了？”
“补个屁！”夏泠霄没好气，声音没收住。讲台上语文老师警告地瞥来。
他赶紧低头，书页字母爬来爬去钻不进脑子。
后颈皮肤却莫名绷紧，感觉后脑勺右方有极短的视线停留。
他欲回头，那感觉已消失，只剩右后方钢笔稳定的沙沙声。
课间操音乐聒噪。队伍歪扭如懒蛇。
夏泠霄心不在焉做扩胸，动作慢半拍，胳膊肘差点扫到周隐棠肩膀。
他触电般猛缩手，身体晃了一下。
“哎哟，霄哥小心！别误伤周学神！”斜后方的张云拖长声音起哄。周围几声压抑低笑。
夏泠霄脸上挂不住，梗脖子：“滚蛋！老子标准着呢！”眼角余光飞快扫旁边。
周隐棠目视前方，动作教科书般标准，脸上没表情，只有唇线抿得死紧。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
夏泠霄端着冒尖的红烧肉餐盘，目光下意识搜寻。
一眼看见靠窗角落小圆桌旁独坐的周隐棠，对面空着。
他脚步一顿，立刻转身挤到篮球队那桌，餐盘“哐”地撂下，震得张云汤碗晃荡。
刚扒拉两口饭，眼角余光瞥见周隐棠端餐盘走来。
篮球队桌瞬间静了一瞬。
“哟，周学神！”张云堆笑招呼，“挤挤！指导指导物理？”作势挪动。
“不用。”周隐棠声音平直。他没看张云，目光落在夏泠霄旁边的空位。
“有人？”视线转向埋头扒饭的夏泠霄。
夏泠霄腮帮鼓囊，含混“唔”了一声，筷子戳着酱汁米饭粒，没抬头：“没…没人。”
周隐棠没再说话，极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
校服裤腿布料极轻微擦过夏泠霄裸露的小腿侧。
夏泠霄身体几不可察一僵，扒饭动作骤然加快。
桌上气氛微妙。篮球队几个埋头专注饭菜，只剩碗碟轻响。
张云看看左边快钻桌底的夏泠霄，又看看右边慢条斯理挑姜丝的周隐棠，眼珠一转嘿嘿笑：“周学神，听说你周末也来学校？巧了，霄哥那天也说‘补课’，你俩…没碰上？”
“补课”二字加了重音。
夏泠霄扒饭动作猛停，饭粒卡喉，呛得弓背剧烈咳嗽，脸憋通红。
周隐棠立刻放筷。顺手拿起自己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动作流畅自然，平静地放到夏泠霄手边。
“咳…谢…”夏泠霄抓过水猛灌，脸涨红如熟虾，不敢看人，只对张云哑声吼：“吃你的饭！话多！”
张云夸张耸肩拉嘴巴拉链，眼神八卦更旺。
周隐棠仿佛没听见，重新拿筷吃饭，目光只在夏泠霄咳得通红的耳朵和湿润眼角极短暂地停了一秒。
下午自习课，风扇单调转动，笔尖沙沙作响。夏泠霄咬着笔头对数学卷最后大题发愣，草稿纸画满乱麻圆圈。
他烦躁摔笔，身体泄气后靠，椅背吱呀呻吟。
一张叠得方正锐利的小纸条，被两根修长手指从后面轻轻推到他桌角空白处。
夏泠霄心跳漏一拍随即狂擂。眼角余光扫视四周——前桌瞌睡，同桌偷看漫画。
他手指僵硬地勾过纸条，飞快塞进桌肚。
在桌肚阴影里展开。熟悉的、工整到刻板的字迹，清晰写着解题思路和关键步骤，一丝不苟，纯如标准答案。
夏泠霄盯着那字迹，空落烦躁被填平一丝缝隙，旋即更沉重的情绪潮涌覆盖。
他攥紧纸条用力揉捏，指甲深掐掌心留下月牙印。重新拿笔，笔尖悬在卷子上方，对着清晰步骤却一字难抄，只觉那工整字迹刺眼。
阳光烘烤他低垂的脖颈，沁出细密汗珠。
“滋啦——”教室后墙广播喇叭突响，电流噪音刺破宁静。年级主任沙哑声音回荡：
“高二各班注意！本周五放学后年级篮球联赛，报名表放学前交体育组，班长负责……”
夏泠霄猛地抬头，紧绷肩膀几不可察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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