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卷着冰晶，如同亿万把细小的刀片，疯狂切割着裸露的皮肤。白柳站在一片纯白的冰原之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蓝冰渊。这里的时间似乎被冻结了，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冰渣。
他面前，是塔维尔。
银蓝色的眼眸，曾经盛着星河与亘古的温柔，此刻却像蒙尘的琉璃，光芒正在飞速流逝。他精致得不似凡人的面孔苍白如雪，薄唇紧抿，一丝触目惊心的鲜红正从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纯白的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梅。他修长的身躯微微佝偻着，一只手死死地捂在胸前，指缝间，刺目的红光正顽强地、却无可挽回地透射出来——那是黑桃的手，那只属于谢塔肉身、却剥离了灵魂、只余杀戮本能的手，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正紧紧攥着他那颗跳动得越来越微弱的心脏！
“白…柳…” 塔维尔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破碎不堪，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摩擦的声响。他看着白柳，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深深的不舍。
“交易！” 白柳的思维从未如此刻般高速运转，冰冷得如同这极地的寒冰。所有的情感被强行压入最底层，只剩下最纯粹的、属于邪神衍生物的计算本能。他无视了塔维尔眼中的悲悯，无视了那刺穿胸膛的致命伤，无视了黑桃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冻结灵魂的狂暴杀意。
他的眼中只剩下一个目标——中止死亡进程！
“我付出…” 白柳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他迅速在脑海中筛选着筹码。灵魂？不，还不够精准。时间？空间？他需要一个能立刻生效、能覆盖黑桃杀戮指令的“等价物”！
就在他即将锁定目标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却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意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脑海！无数信息流瞬间爆炸！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雨夜里，牧四诚那张在摩托车倒后镜中开始融化的、写满绝望的脸！
他看到了黑暗房间中，刘佳仪脸上溅满温热血浆、空洞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惨烈画面！
他看到了木柯在奢华却压抑的审判厅里，当着所有冷漠家族成员的面，将那颗救命药丸狠狠摔在地上，用尽力气嘶吼着“我不需要施舍的命！”时，眼中燃烧的疯狂和解脱！
他看到了唐二打，那个曾经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猎人，在无数世界线毁灭的幻影中，颤抖着将象征终结的枪，递向自己时，眼中那沉重如山的、赌上一切的信任！
流浪马戏团。他的锚点。他的…“财产”。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冲击着他强行构筑的理性堤坝。牧四诚的崩溃，刘佳仪的惨烈，木柯的决绝，唐二打的孤注一掷……这些执念的碎片，这些濒临崩解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呃！” 白柳闷哼一声，太阳穴突突狂跳，构筑交易法则的精密思维链条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狠狠打断！他强行维持的冰冷外壳，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迟滞！
黑桃——那具只剩下杀戮本能的躯壳，似乎感应到了猎物的分神。他那双空洞的、只倒映着毁灭的银蓝色眼眸（与塔维尔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猛地锁定了白柳！一股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轰然爆发！
黑桃那只穿透塔维尔胸膛、攥着心脏的手，猛地向后一抽！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撕裂一切的狠厉！
“不——！！！” 塔维尔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发出一声濒死的悲鸣。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白柳的思维还在被队友的绝望画面冲击，身体的本能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看到黑桃抽手的动作，看到塔维尔眼中最后的光芒即将彻底熄灭。
交易？来不及了！任何精妙的算计，都赶不上那只正在抽离的、死亡之手！
放弃交易。
放弃思考。
放弃…邪神的道路？
一个纯粹由本能驱动的念头，如同沉寂火山最深处的熔岩，轰然冲破了所有理性的冰层！
他的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快。
没有权衡，没有算计。
白柳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了塔维尔和黑桃之间那致命的空隙！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开了塔维尔早已摇摇欲坠的身体！
嗤——！
是利刃穿透血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时间恢复了流动。
冰冷的剧痛，瞬间从胸口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白柳低下头。
黑桃那只沾满塔维尔鲜血的手，此刻，正稳稳地、彻底地，贯穿了他自己的胸膛。位置，分毫不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手指，包裹住了自己那颗正在疯狂搏动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前襟。
塔维尔被撞倒在几步之外的冰面上，银蓝色的眼眸瞪大到极致，里面所有的悲悯、不舍都化作了无边的、无法理解的震骇和…恐惧。他看着白柳胸前那只属于黑桃的手，看着白柳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白…柳？” 塔维尔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黑桃似乎也愣住了。他那双空洞的、只映照着毁灭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白柳的脸。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一种奇异平静的脸。黑桃的手，攥着那颗属于白柳的心脏，动作停滞了。狂暴的杀意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和…茫然。
白柳的嘴角，却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混杂着极致痛楚、疯狂、以及某种难以言喻解脱感的弧度。
“咳…” 他咳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溅在纯白的冰面上，如同盛开的红莲。他看着近在咫尺、面容空洞却凝固的黑桃，看着塔维尔眼中碎裂的星光，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冰原：
“这次…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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